她又收拾一些用篓子装着,第二天去趟林家沟送年礼。老爷子住这里,林家沟也送过几次肉和油,老爷子礼物到了,当然他们也有份。
原本他们现在娘家几天,结果收到金大夫的信儿,他说这几天要回省里去。林菀和陆正霆就带着小哥俩回了大湾村。
金大夫家里来了信,一起来的还有省医院革委会的文件以及调令。
文件上说经过调查,金大夫父亲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予以平反,归还之前的院子允许一家人回到省城生活,同时要求金大夫回省医院继续工作。
薄薄的一张纸,却承载了太多太复杂的信息和感情。
林菀和陆正霆看了看,她对金大夫道:“金大夫,这是好事。你应该回去。”
金大夫笑得颇为讥讽,“我都准备好扎根这里,老死乡下了呢。”
林菀笑着打趣他:“金大夫,你回省城扎根,这样我们要是进城玩才好有个落脚点啊。以后你想来乡下你就来,我们要是想你就去城里看你,不是更好?”
文化运动、下乡等政策那都是不可更改的,影响的是一代人而不仅仅是某个人。既然不能避免,那就应该顺应潮流,想办法过得舒服一些。而且她觉得金大夫这会儿能回城,只怕和顾老爷子他们有关系。既然老爷子给帮了忙,那就承这个情,回到省医院好好工作,都是一样的。
她知道金大夫当年下乡肯定是有原因的,虽然他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这个年代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个原因,也没什么好挖掘的。
但是对当事人来说,那就是一道不可愈合的伤疤,所以她也不会去碰触。
小哥俩也很激动,“金大夫和顾爷爷都是城里呢,以后要是我们去玩,一下子找俩,多方便呢。”
金大夫听他们这么说,知道林菀在提醒自己。其实他要回省城不难,他在省医院能力也算过硬的,只要他自己没问题,医院革委会并不会让他下乡,是他自己心灰意冷才离开的。
更何况,爸爸死的时候都希望能够平反,现在心愿达成,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爸爸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这会儿父亲被平反,家里也能回城,他也应该回去。毕竟母亲身体不好,妹妹还没嫁人,需要有个养家糊口的。
他点点头,“是个好主意,过几年你们大了,就让你爸妈去省城工作,你俩去省城上学。”
他已经习惯性把陆明良也当成林菀和陆正霆的孩子。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回去,林菀和陆正霆就帮他收拾张罗一下,把大队干部们请来吃顿饭也算是践行。
陆长友等人非常舍不得他,毕竟自从金大夫来了以后,五柳大队就是大石桥公社医疗最出色的大队,现在他和林菀搭档也非常合拍。他一走,林菀这边就缺个男大夫了。
不过,人家本来就是大城市下乡来的,不可能真的一辈子扎根这里,回去是应该的。
大队也给收拾了一些土特产,什么粉条、萝卜干、大酱球之类的,还给换了一百斤粮票,让金大夫回去能宽裕点。林菀这里也准备了不少东西,送他一套被褥,一套成年人尺寸的布料,还有两双布鞋。
虽然金大夫有些舍不得,林菀还是让他早点回去,毕竟他妈和妹妹回城,没人张罗也不行。
“金大夫,以后日子会更好,咱们有的是机会聚呢。”林菀安慰他。
陆正霆看看时间,“明一早我去送你,能买到火车票。”
金大夫:“不用送,你在家养着吧。我去革委会找找人就能买车票。”
陆正霆的耳朵还没好利索,金大夫可不想劳累他,大过年的还是安全第一。
金大夫要走,不只是小哥俩舍不得,村里不少人也依依不舍的,听到消息都来给送行,有送鸡蛋的、馒头的、小米的,反正就算没什么好东西也总能拿点什么表示一下心意。
金大夫自然不肯要,一一拒绝。
等金大夫走后,小哥俩就给顾爷爷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金大夫回城了,以后有时间他俩会去城里找他们玩儿的,还邀请他们有时间就来乡下玩儿。
转眼腊八节,家里熬了腊八粥,这就拉开过年的序幕,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
就算物资不丰富,没什么钱和粮食,却也不耽误大家忙活。
过年的时候忙活,才能显示日子过得红火。反正天冷面不会坏,家家户户就忙着推磨,一茬接一茬的推,大有要把家里的存粮全都磨光的架势。
也有准备着结婚的人家,要拿粮食悄悄去黑市换布票的,还有家里粮食不够拿着什么物件去换粮食的。
林菀家因为不管是粮食还是物件都多,全村都知道呢。也有那心思活动的,结婚没有衣服的,就想来借件衣服或者借两丈布,还有人来借几斤细面的,来借十几块钱说来年还的。
一般借实物的林菀都不吝啬,都是为了结婚或者给老人过生日撑面子,只要有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
可如果借钱,这就有说道。
一户人家,只要一年到头勤奋,以五柳大队的条件年底总能分几十块钱的。
年底自己家钱不够花,还要去借别人的,那到底干了啥?
要说治病,村里报销大部分,谁家什么病没有她不知道的。出于受益于系统回馈给社会的心思,她从来不让病人欠债治病,用药收费都为病人们着想。实在困难的还会直接免掉大半,或者家里人来卫生院帮忙干活儿还钱。
其他的无非就是结婚、上学之类的要点钱。
这会儿大家都知道没钱,彩礼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基本都是十块钱顶天,或者五块钱,甚至不要钱只要几十斤粮食加两三丈布拉倒。
借钱,怕是有什么不可说的吧,比如有人私下里偷摸耍牌赌钱。自古以来,黄赌都是屡禁不止的,这时候也不例外。
所以对于借钱的,林菀不但不借,还悄悄让大队查查那家人干啥呢。
不查不要紧,一查果然有猫腻,然后拔起萝卜带出泥,把几个村偷摸赌博的一伙儿人给逮了个全乎。
赌大的就大队开会批评教育,赌小的就私下里教育,领头的直接抓起来开会斗,跟随的也点名批评。
这么闹腾一阵子差不多也就过年了,附近几个大队都能过个安稳年,再也没有往年那样谁家男人赌钱输光了,过年没饭吃,老婆孩子在家饿得直哭的凄惨景象。
这时候林菀的肚子已经很大,陆正霆和孩子们都不让她忙活,只让她歇着当总指挥就行。做馒头包包子的时候有大嫂二嫂来帮忙,所以林菀基本不用做什么。
今年过年分的肉更多,腊肉、腊肠比往年做的也多,直接挂满了一间房。林菀就分了大嫂二嫂一些,还很大方地给了陆老太两斤。因为今年陆正琦不在家过年,没人张罗一起吃饭,林菀自然就不过去。再者她怀着身孕,陆正霆也不放心她出门,还是在家里放心。
陆正琦之前和陆老太闹翻,然后带着江映月去了公社安家,好几天不回家。
陆老太真病了,还有点抽抽,陆老头倒是没什么辙儿,陆心莲忍不下去,就去公社闹了一场。
可陆心莲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被宠坏了只觉得自己占理,什么都是江映月的错,所以闹得很泼,把江映月给打了。
本来陆正琦听说老太太真病了,心里有些内疚,还想回家看看,谁知道陆心莲那么一闹,还把江映月给打了一巴掌。他直接怒了,跟陆心莲说了狠话,除非她们改好,否则他过年也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