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那些眼神中只看到了一个字——酸。
虽然众人对沈离经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不敢动她,尤其是韵宁县主,回去之后就被自己父亲责骂,一腔怨气都只能咽回肚子里。
第一堂课就是闻人徵的。
这是沈离经自回到京城后第一次遇见他,虽然时隔多年,再见面还是忍不住心虚。
想当初他一把戒尺,真的是成了她的阴影。
沈离经虽然胡闹嚣张,但沈家重情重义,她自己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并且无论她在外面如何放肆,在同龄人面前怎么疯癫,一旦碰到先生,一定是最乖觉的。
连傅归元都知道,沈离经怕虫怕老师。
好几次见了闻人徵,她都要躲在蒋子夜和傅归元身后,也不只是哪来的毛病。
闻人徵已到不惑之年,鬓角染了白,穿着灰蓝长袍,打扮得朴素儒雅,看上去仍然是硬朗清逸。
都夸他有圣人遗风,沈离经也不知道是哪个圣人,能做到和闻人徵一样永远板着个脸。
他这种性子能成家,还有不少儿女,在沈离经心里简直是一个谜团,每每看到她的夫人就忍不住露出敬佩的神色。
闻人徵进来就先看了沈离经一眼,她神色恹恹脸色苍白,柳眉之下的一双眼睛却透着艳丽。
闻人徵不禁想到昨日,闻人宴跪在地上对着老太太说的话。
这态度,就和当初为了沈家二姑娘忤逆时如出一辙。
第32章 上课
沈离经察觉到闻人徵的目光,迅速低下头,端正的坐好。
闻人徵翻开书页,也不说什么客气话,来了就直接讲经。
虽然是个古板严肃的老学究,但学术上的造诣一直被人称颂,他也不像秦喻那样轻视女子,认为女子只需待在家习些浅显书文精炼女红。
闻人徵就像培养闻人钰一样,让她们在做个闺秀的同时,也能做到不栉进士。
只可惜他跳脱不了闻人家训的束缚,永远看不惯那些顽皮的学生。
沈离经非常努力的在听他讲课,但只是听了一句就头大,思绪不由自主就飘到了天边。
“‘静言庸违,象恭滔天’这一句,你来说说是什么意思。”闻人徵用戒尺敲了敲沈离经的桌面,她的魂被吓了回来。
因为走神吗,现在正心虚不已,又恭敬地问了一遍:“夫子可否再讲一遍。”
闻人徵皱了皱眉,本想看看侄儿喜欢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怎奈又是......
他在心中无声叹息,鼻间轻哼一声,又念了一遍。
“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她努力回想这一句,脑海里还真出现了点什么。
其余人只当她说不出,暗中幸灾乐祸,或是庆幸逃过一劫。大多数女子习得女训百戒,却并没看过晦涩难懂的孤寂兵书,自然也是不懂它的意思。
“这句的意思是指语言善巧而行动乖违。犹言口是心非,花言巧语,貌似恭敬......”说完后沈离经小心打量闻人徵的表情,见他神色缓和些才问:“是这样吗,夫子?”
他的目光带了难得的认同,手抬了抬示意她坐下,接着扫过一圈面色各异的小姐,冷言道:“此句在《尧典》中可以说是流传颇广,她能答出来并不奇怪,只是你们在座的又有几人能说出来释义。今日要学的,便是这本《尧典》......”
沈离经总觉得,闻人徵说这话像是在夸奖她。
事实上这句她能说出来确实不奇怪,当初因为装病逃学被罚抄《尧典》,这一句看不懂,特地翻了墙去找闻人宴,他耐心讲完后还陪着她一起把剩下的抄完了。
往事浮上心头,却恍然间发现,闻人宴过去也没有对她不好,那为什么......总觉得闻人宴讨厌她呢?可细细想起来,两人过去的相处从来就是小打小闹,她惹得闻人宴黑脸,被他拒之门外,让他羞恼避之不及。即便如此,闻人宴和他哥哥对她也算不错了。
无非就是后来她订了婚要嫁人,这才慢慢疏远,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割袍断义的事出现,还能浅笑着打个招呼。
闻人徵讲完后留了一堆课业。他一出学堂的门,立马就是叫苦连天的声音。课上有几个小姐被他点起来回答问题答不出来,还要另外加抄。
小姐们哀嚎了一半,突然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哀嚎声立刻消失不见,歪歪斜斜的也都端庄坐好。
是傅归元,他避开护卫从墙上翻了过来。
不得不说他生了一副风流的好相貌,眼尾狭长,折扇轻摇浅浅一笑就能勾动多少少女心思。
当年上京四公子,个个都是能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人物,让女儿家对他们魂牵梦萦。
不过随着凌王被贬,沈二被诛,闻人复娶亲,闻人宴入仕,四人都不复从前模样,这个称号也鲜少被人提起,更多的人也只是会叫傅归元一句“纨绔”。
沈离经眼尖的发现他今日用右手摇折扇,而往日多是用左手,便盯着他的左手臂看。
傅归元的折扇哗啦一下展开,停在她面前。
少年眉目俊朗,过去的稚嫩长开,化成棱角分明的英气,锐利锋芒都深藏在多情笑眼。
他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就像是好多年前坐在墙头对她伸出手那样。
“这么漂亮的姑娘,外头天气可好了,出去赛马好不好啊,我记得为止书院也开设了骑射,对吧?”
沈离经身旁一姑娘脸红通通的,出声提醒:“可下节是钰先生的课。”
傅归元眉毛皱紧,嫌弃般嘁了一声:“闻人钰都能做先生了?这岂不是误人子弟,书院没人了吗?”
“钰先生清风朗月,才思敏捷,为人也温和大方。”一个以闻人钰为榜样的小姐气不过,反驳了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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