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播报前方路段车祸拥堵,大约需要半小时通过。
江潜打了半圈方向盘,把车停在那辆破旧的大众左边,灭了灯,回头道:“稍等,我去买把伞。”
他下车打开后备箱,戴上黑羊皮手套,拎出一个礼袋,锁了车门往便利店走去,风衣荡在雨里。
余小鱼趴在车窗上看他,圆鼓鼓的脸颊贴着玻璃,目光都移不开了。
江潜在檐下抖了抖大衣上的雨珠,走进店,拿了把粉色的樱桃伞,去收银台结账。
前面的顾客握着烟盒,一边讲电话一边出门,江潜按下口袋里的控制器,后座降下车窗。
经过厕所旁的监控死角,一道闪电把黑车映得雪亮。顾客挂掉电话,拉开车门,江潜猛然抽出礼袋里的人头马,一酒瓶抡在他后腰,再一个利落的肘击,瞬息之间将他掼倒在地,雨水哗啦溅了满身。
他一脚踏住那人往怀里摸刀的右手,上身往车里一探,把掏出来小包扔进自己车窗:
“你清点一下。”
车窗升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的痛叫,余小鱼接住包,这才反应过来——他哪是去买伞的,分明是看到车子,替她报仇来了!
没想到那两个罪犯被车祸堵在了路上,刚好撞上他们。
她两手被包成粽子,用嘴协助打开包,充电宝进了水,手机没电了,保温杯还在,就是雨伞不知道被他们扔到了哪个旮旯角。
余小鱼对他做了个“都在”的口型,紧张地看向便利店,此时雷电交加,大雨滂沱,收银员并没发现外面的异常。
闪电当空,地上的男人透过玻璃看到她,挣扎起身,江潜又是一脚踹过去,伞柄“唰”地抽在他脸上,血痕交错。
“刚出来一天,就这么想回去?”
男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痛得连声求饶:“别,别打……我钱都给你,都给你!我们只想吓唬吓唬她,真没动她一根汗毛啊……”
余小鱼在车里听不到小混混对江潜说了什么,只见他脸上浮现出好笑的神情,目光寒冷如冰,像俯视着一只恶心的虫子。
这时另一人正好拉着裤链从男厕所出来,看到有人殴打同伙,大吃一惊,吼叫着掏出家伙冲过去。
余小鱼急得直拍车窗提醒,可大雨和雷电盖过了所有声音,饶是江潜避得快,还是被弹出来的折迭刀“嘶拉”一下划破了风衣。
他松开脚底苟延残喘的躯体,往后退了两步,脱下风衣甩在一边,单手扯开领带。
暴雨如注,倾泻在他的头发和鼻梁上,顺着脖颈往下淌,白衬衫被浇了个透,紧贴在胸膛上,肌肉轮廓清晰可见。
高个子混混入行久,很有些匪气在身上,目露凶光,举着刀扑上去。江潜侧身一迎,刀尖险险擦过腹部,抓住对方伸长的胳膊迫近,手肘捣在他左胸,发出“呯”地一声闷响,那人顿时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叫都叫不出来,痛苦地趴在车前盖上。
他同伙挣扎许久,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刚要使出浑身解数钻进驾驶室,江潜把香槟往车门上狠狠一砸。
“哐!”
酒瓶爆裂,琥珀色的酒液、血花、碎玻璃混着雨水飞溅在空中。
衬衫被割破,血丝渗了出来,江潜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指着地上:
“爬过去,我让你们走。”
从车前的空地到车座,全是碎玻璃,两个混混奄奄一息,却还保留着神志,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匍匐在玻璃渣上。他们穿着T恤和短裤,十步路的距离像一公里那么长,等爬上车,不光鼻青脸肿,双手和膝盖更是鲜血淋漓。
水泥地上的血迹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江潜冷眼看着车子离开省道,沿加油站后的黄土路往近郊逃窜,拾起剩下的玻璃渣,和礼袋一起扔进垃圾桶,最后才挽着风衣拉开车门。
风雨雷电被关在了外面。
他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模样,只略微有些喘气,脱下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纽扣,扯下湿透的衬衫。
余小鱼从后座凑过来,乌黑的大眼睛在他赤裸的上半身滴溜溜转:“江老师,你受伤了!”
江潜瞧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从手套箱里翻出一条墨蓝的大丝巾披上。
余小鱼就乖乖坐回去了。
“擦伤而已,不碍事。这伞你将就着用。”
他抽出消毒湿巾,把伞柄擦了一遍,装在塑料袋里递给她,“抱歉,我暂时不能把这两人送回监狱。”
“你是不是想调查他们背后的公司呀?”
“没错。”
“我也想知道。”余小鱼皱眉,“我觉得我爸走得太突然了,不正常。如果仅仅是妨碍他们向严家栋讨债,拍一砖头作为恐吓就已经够了,是什么让他们再次下手呢?……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江潜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又忍住了,“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希望你们节哀。”
“都过去了,我和我妈也不能总活在阴影里吧,心理医生都说我们状态很好。”
江潜的唇角扬了一下,重新启动车子,中断的电影曲目继续播放,SamSmith大漠孤烟般的嗓音唱到高潮。
【……Iwanttofeelloverunthroughmyblood
TellmeisthiswhereIgiveitallup
ForyouIhavetoriskitall……】
余小鱼偷偷瞄他,后视镜里两人视线交汇,触电般不约而同地撇开眼。
车内香薰宁静。
窗外电闪雷鸣。
那歌声如丝带,缠绕着前后座椅,她望着无边夜色,忽然听清了词,心尖一颤。
ForyouIhavetoriskitall.
为你,我愿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