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地方自然是县太爷最大,可在这仵作房么,天大地大,仵作最大。
晏骄和郭仵作对视一眼,表情复杂,“只要你们不吐在里面就不会。”
齐远信心十足道:“白天我都吐得差不多了,到这会儿还没吃饭呢!”
左右不过是尸体,白天那么糟糕的情况都经历过了,现在还能比那会儿的更刺激?
晏骄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年轻人,话别说的太满。”
说完,就转身进去了,纤细的背影真是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齐远一愣,反而被激起好胜心,当即跟着她往里走,“你才几岁就这么老气横秋的。”
庞牧紧随其后,虽然没说话,可总觉得齐远会输的很惨……
尸体虽被开膛破肚,但已经被好好清洗过,视觉和嗅觉方面的冲击反而不像白天那么强烈,庞牧和齐远都暗自松了口气。
战场下来的人,谁没见过尸体?只要不恶心就绝对没问题。
然而下一刻,就听晏骄道:“老郭,麻烦你帮我把那个勺子递一下!”
勺子……
多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庞牧和齐远的表情瞬间凝固。
晏骄接了那柄传说中的“汤勺”,口中还在不断的讲述着自己的发现,一旁的书记员下笔如飞,手中的笔杆子都快飞出去了。
“无损伤,没有毒物反应,应该可以确定脑后骨折是唯一致命伤,”说着,她手中的勺子就顺到李春打开的胸腹腔内搅了下,舀出一些颜色和味道都难以描述的东西,“胃部内容物下移,有着相当的消化程度,应该是饭后一个到一个半时辰内就被,咳,就死去了。”
虽说办案讲求公平公正,可谁也不是圣人,面对这样的死者,她竟觉得“被杀害”这样的词也被玷污了。
听了这话,庞牧也顾不上胃部不适,开口问道:“这么说的话,若是能找到李春最后一次进食的地点,那么由此地向外一到一个半时辰脚程内必有案发现场!”
“就是这个意思,”晏骄肯定道,“不过首先要确认他是以何种方式出行的,步行和有工具能走出去的距离差的可就太大了。”
“这个自然,”庞牧高兴地搓着手道,“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这个地方,想必当日会有瞧见李春的百姓,只要问过他们,一切便都可迎刃而解了。”
齐远捂着鼻子道:“可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吃的啥?”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在拼命克制着呕吐的欲望。
狠话已经放出去了,他绝对不能输!
郭仵作弯腰仔细辨认,拿起一旁铁签拨弄两下,“晏姑娘,这是骨头么?”
李春吃的东西大部分已经被消化,又高度腐败,根本分辨不出来,只是骨头坚硬,如今还能看出大致形态。
齐远口中已经有隐约的干呕声传来,而庞牧也不禁白了脸,头皮发麻,他不断在心中默念:
我曾官拜兵马大元帅,杀敌无数,历尽腥风血雨,如今也位列国公……
一言以蔽之:我得要脸啊!
晏骄仔细辨认了会儿,忽然问道:“大人,城内可有哪家饭馆卖鸟雀肉的么?”
庞牧不动声色的做了下深呼吸,毅然决然的走上前去看了眼,“确实是鸟骨头。”
而且应该是麻雀之类体小肉少的。
这类鸟儿肉不多,但因烹饪起来独具风味,一直很受喜爱。因吃起来费劲,不少人图省事,经常会粗粗咀嚼后连骨头带肉一起咽下去。
晏骄点头,又指着那一堆道:“数量如此之多的小鸟抓起来并非易事,李春好吃懒做,恨不得大饼挂在脖子上还嫌没人帮忙转圈,又怎么可能会自己动手去抓?所以很可能就是在某家饭馆吃的。”
郭仵作忽然道:“这几块骨头边缘发黑,又格外坚硬,大约是油炸过的。”
庞牧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似李春这种人,想必到哪里都令人印象深刻,我们只需挨着有炸麻雀卖的店面找过去,应会有所收获。”
事不宜迟,庞牧立即命人外出搜寻。
除此之外,晏骄和郭仵作再没有别的发现,只能进行最后一步:验骨。
煮骨头很费时间,眼见着今天是来不及,他们也正好休息一下。
出门的时候,齐远还不忘跟她嘚瑟,“你瞧,我跟大人都没事儿吧?”
不就是死人吗?谁没见过似的,哼。
晏骄面无表情的冲他拱了拱手,眼神呆滞,不带一丝灵魂的吹捧道:“齐大人如此英勇威武胆识过人,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实在是万千妙龄少女竞相追逐的梦中情郎,着实令在下佩服,敬仰之情如滔滔黄河之水,永无断绝,还望日后继续保持!”
齐远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登时抱着胳膊跳起来,“够了够了,求求你别再夸了!”
晏骄冲他龇了龇牙,一本正经的说:“齐大人没听够的话,欢迎随时找我,保证给你说上八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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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远皱巴着脸疯狂摇头,“够了,够了。”
他头一回觉得被人夸奖是这么难以忍受的一件事。
庞牧都给这俩活宝逗乐了,摇头失笑,“天色不早,都赶紧回去休息吧。”又重点对晏骄说,“晏姑娘,骨头我已叫人看着了,你只管睡,其他的暂且不必操心。”
他这么一说,晏骄也觉得自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开始思念起柔软舒适的床铺来,“多谢大人。”
验尸的时候谁都没有胃口,可等洗了澡、换了衣服,一身清爽之后,被压抑已久的饥饿感便疯狂反扑,睡意一败涂地。
晏骄摸着肚子纠结许久,到底是穿了外衣,直奔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