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佳猜的没错,他就是在故意磨她,或者说,在惩罚她。
那天早上他其实挺生气,气她的不告而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他当什么了?但是他却没表现出来,冷静地给她打了通电话,云淡风气地告诉她自己要去渝城,成功让她意识到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从西辅出发开车到渝城需要将近四个小时。临近年关,担心路上会堵车,徐临风早上六点多就出发了,快十点的时候出了渝城收费站,导航显示距离高速口不远处有一座家电城,他本想在家电城附近找个地方停车,然后给她打通电话,然而他才刚把车开到家电城门外就看到她和另外一个年轻男人从同一辆车里走了出来,而后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并肩朝着家电城走了过去。
其实他很想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但却没想到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在场,无论这个男人和她是什么关系,他都不高兴,同时还有几分委屈,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趁他们还没走远,先踩油门后刹车,气势十足地把那个男人的车堵死了。
这种行为很幼稚,明摆着故意挑衅,但他就是控制不了。
赵阳还从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停车方法,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气势汹汹地朝着路虎车走了过去,边走还边质问:“你怎么停车的?你这么停让人家怎么开车?”
徐临风没理会他,不过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开门下车,将目光锁定在了北佳身上。
他的神色看似清冷,却隐藏着一股令人难以抵抗的压力,薄唇还一直紧抿着,北佳一看就知道他生气了,当即紧张的不行不行,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但她更怕赵阳和徐临风起冲突,赶忙朝着他们俩跑了过去:“阳哥,都是误会,他是我同学。”
赵阳的怒火瞬间被疑虑取代了,这时他才发现面前这位小伙子长得还挺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帅,是非常帅,无论是身材还是五官几乎都接近完美,关键是很有气场和气势,就是现在的脸色不太好看,总感觉谁欠他钱了。
而后赵阳又看了一眼北佳,发现这小丫头脸红了,神色中还带有几分不安与焦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小伙子吃醋了,随后略带谴责地看向北佳:“不是说没男朋友么?”
北佳怔了一下,赶紧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言毕,她悄悄抬眸打量了一下徐临风的脸色,感觉好像更不妙了,还当他是因为被强行赋予了自己男朋友的身份生气了,毕竟他们俩现在除了一夜情外什么关系都没有,这次来渝城说不定就是为了跟她清算一夜情这笔账,怎么可能会想当她男朋友?她根本配不上他……于是又语气坚决地补充了句:“你别乱想,他真不是我男朋友,就是同学。”
赵阳半信半疑,但也没深究,毕竟这是人家俩的私事,不过停车位的事还是要解决:“你把车停这儿也不是事儿啊,一会儿交警来了肯定要把你车拖走。”知道这小伙子是北佳的同学后,他的态度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还好心提醒了句,“前面有个大型超市,附近应该还有停车位。”
通过这个男人的话语,徐临风判断出来他并不是北佳的追求者,很可能是他的亲戚或者朋友,态度缓和了些,但神色和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淡漠:“我是来找她的。”
赵阳蹙起了眉头,显然没明白现在的人物关系,半是疑惑半是探究地看向了北佳。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选择了趁人之危,就要承担后果。
北佳轻叹了口气,也不紧张了,因为已经破罐破摔了,神色从容地看着赵阳,道:“阳哥,要不你先去办自己的事儿吧。”
赵阳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自己现在是个电灯泡,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个陌生男人,谁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你自己能行么?”赵阳询问。
北佳回道:“肯定能行,放心吧,要是有事儿我就给你打电话。”徐临风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吃了她。
赵阳迟疑地点了点头,最后又给了徐临风一个警告的眼神才离开。
现在就只剩下了她和徐临风,北佳一直默默地低着头,不敢看徐临风的脸色,静静地等待着最终审判。
徐临风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说什么?说我会对你负责么?她倒是是愿意负责,但就是不知道徐临风会不会气死……北佳纠结了一下下,而后开口:“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说完她就觉得此时此刻说这句话好像不太合适,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在推卸责任,然后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喝酒了。”
好像,更渣了……
徐临风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去找他?
那天晚上,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语气中尽显温柔缱绻,如同她看向他的眼神,柔情似水深入灵魂,给了他一种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的独占感。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独占感,他根本没有勇气来渝城找她,成长经历导致了他面对感情时的迟疑,而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太过浓烈的话说不出口,更别说要去勉强对方,所以她忽如其来的退却令他不知所措,那份令他信心十足的独占感忽然成了虚妄的错觉。
两人间突如其来的沉默令北佳更忐忑了,一直紧紧地埋着脑袋,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模样像极了一头受惊的小鹿。
看她这副样子,徐临风内心突然特别无力,沉默良久,只能对她说一句:“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来一趟渝城,既没有对她兴师问罪,也没有对她呵斥谴责,只是为了送她回家吗?北佳觉得徐临风应该不会干出这么无聊的事,犹豫了一下,她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来渝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
但是徐临风说不出口,怕会吓到她,只好说道:“来过年。”
北佳更不理解了:“来渝城过年?你们家有亲戚在渝城吗?”
徐临风回道:“没有。”
那你还来渝城过年?
似乎是看出了北佳的疑惑,徐临风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在哪过年都一样。”这句话他没有撒谎,确实是在哪过年都一样,都是他一个人,无非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自从父母离婚后他就一直和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因为他妈太忙了,忙到甚至没时间回来吃年夜饭。几年前姥爷因心脏病去世了,第二年姥姥也跟着走了,他曾因此消沉了很长时间。
姥姥和姥爷还在世的时候,每年过年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他平时话不多,但是为了哄他们二老开心,他总是会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喋喋不休地说很多,虽然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但也其乐融融热热闹闹,因为有家的感觉,因为有人关心他。
他永远也忘不了姥姥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躺在病床上的姥姥奄奄一息,头发花白,身躯枯瘦矮小,但是握着他的那只手却强而有力,似乎是用尽了她全身上下所剩无几的力量:“临风,姥姥要走了,你别难过,总有这么一天。”
姥姥的声音沙哑、微弱,如同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你一定要记得自己的生日,三月二十八号,等到了那天,别忘了去给自己买个蛋糕,姥姥走了之后,就没人给你买蛋糕了……”
这是他记忆中姥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那天她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他许多,但是他已经记不清了,因为那天他的情绪崩溃了,跪在姥姥的病床旁,像是个舍不得离开家的孩子一样紧紧地握着姥姥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但无论他如何不舍,姥姥最后还是走了,从此之后他就没再过过年,也没再过过生日。他妈也会偶尔回家看看他,但也只是偶尔的情况,像是一位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客人,一年到头,基本上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他会背着画夹天南地北的采风,也会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画室内画画,听起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其实很孤独,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
所以他没骗北佳,真的是去哪过年都一样,都是他自己。
北佳也从刘思彤那里了解了徐临风的家庭状况,但听他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会心疼,而且她也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人怎么过年?如果是她,在家家户户都合家团圆的日子独自一人守岁,估计早就疯了,就算是不疯也要被自己可怜死。
垂眸纠结了很长时间,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所有勇气看向他,紧张询问:“你愿意……去我家过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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