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边的脑门顶磕在车窗边,正呼呼睡觉,时不时会被颠簸一下,秀气的眉心稍蹙,然后抿抿柔润的樱桃唇,睡得极不安宁。
尽管熟睡,她还是极力护着胸前的书包。
而她身边的胖子也在打瞌睡,睡姿很霸道,张开腿坐着,几乎怕占了一个半的位置,将边边压迫得只剩一点点空间了,而且他的脑袋还时不时往边边身上靠。
顾怀璧袖下伸出指尖,画了个圈,胖子骤然从噩梦中惊醒,惊魂甫定地喊了声:“哎呀我的妈呀。”
周围没有人在意他梦境里被狼追赶的“劫后余生”,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随即便迎上了顾怀璧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看得出了神,怔怔地站了起来,机械转身,朝着另一节车厢走去了。
于是顾怀璧理直气壮地坐到了边边身畔。
小丫头脑袋仰靠在椅垫上,微微张着嘴,跟个小猪崽似的。
顾怀璧望着车顶,漫不经心地将肩膀送了过去。
不过边边即便是睡觉,好像也有意识地要远离右边臭臭的大胖子,宁愿把脑袋搁在车窗上,也不肯靠在顾怀璧肩膀上。
顾怀璧见她这般不识好歹,对面的男乘客又跟看默剧一样看着他,强忍笑意。他有些窝火,给男人甩了一道威胁的眼神。
男人默默地站起身,像刚刚那胖子一样,离开了座位。
顾怀璧抱着手臂,看着身边打瞌睡的女孩,不知道自己干的都是什么事,大过年不好好呆在家里睡觉,反而精力无穷追着火车跑了几十公里,好不容易跳到火车顶部,又悲催地翻进厕窗,惹来一身臊臭味,好不容易坐到她身边……
难道就是为了给她当人形靠枕来的吗?
顾怀璧真是越想越恼怒,越想越想不明白,他干嘛要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他何时这般憋屈过,他吃饱了撑的吗……
然而就在他一个人沉着脸生闷气之时,列车一个长转弯,女孩被惯性直接带到了他身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吸吸气,仿佛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于是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将小脸侧放在他硬邦邦的手臂上。
顾怀璧全身警觉,仿佛身上的每一根毛,每一个细胞都活了起来,变得兴奋无比。他绷着严肃的表情,将身子下移,肩膀递送过去,严阵以待地给女孩当起了人形靠枕。
边边蜷缩着身子,信赖地拱进了他的颈窝里。
柔软的发丝有意无意地撩着顾怀璧的脸颊,他微微低头,嗅到女孩身体的气息,于是追随着这股淡淡的清幽气息,他看见了她的梦境。
梦里有高山、河流,有森林和树木,还有一座冷冷清清的坟墓。
她梦到妈妈了,
顾怀璧的心跳从突突突的“小火车”,一下子变得很慢,很慢……
他情不自禁用下颌抵住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拥挤的列车上,人们昏昏欲睡,免不了有人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顾怀璧听到周围一些oo@@的异样响动,但他懒得动,连眼皮都懒得抬。
不知过了多久,顾怀璧嗅到了威胁的味道,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和一个男人的目光相接,他贼眉鼠眼,眼珠子转得很快,手落到了边边的书包上。
很明显,他想要偷东西。
迎上顾怀璧的目光,他讪讪地笑了下,赶紧将手缩了回去,不动声色地离开。
顾怀璧本不爱管闲事,但是这家伙的手都摸到了自己身上,他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顾怀璧将边边的脑袋放在椅垫上,手抚了抚她的下巴,然后起身离开了。
……
边边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以后,火车已经抵达了水乡小镇站台。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书包,还稳稳地放在怀中。
边边精神满满地出了车门,小镇站台自然比不上大城市,较为荒凉,客流量不多,站台上来来回回也不过几十人。
远处青山连绵苍翠,夕阳跌落在山隘间,空气比之于大城市要清新不少。
站台边似乎发生了一些骚动,有个瘦精精的矮个子男人从车上狼狈地跑下来,求着站台上执勤的工作人员带他走。
“我是小偷,你们把我带走吧,我自首!”站台几个执勤人员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小偷这么主动投案自首的呢。
“求你们了,快带我离开这里,车上有……有怪物啊!”
听到这个词,边边本能地回头,看到那个男人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执勤人员只当他是在胡闹:“快走快走,别在这儿添乱。”
那人急了,慌慌张张从包里摸出钱包首饰一类的物件:“这些、这些全是我偷的,你们快抓了我吧,你们不抓我,我会被吃了!”
执勤人员看着他手里这一堆物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报了警。
报警之后,那小偷看着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围在边上看热闹,纷纷议论,说世界上还有这么迫不及待交代罪行的小偷,这也太稀奇了吧。
列车缓缓驶了出去,最后只变成了一个遥远的车影,远处群山苍翠,边边心头隐隐交杂着一丝未知的期待与担忧。
……
火车站外,白发苍苍的外公外婆翘首以望。
看到边边,他们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赶紧朝她走过去。
边边亲热地挽着外婆的手,问他们身体好不好。外公外婆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精神矍铄,康健硬朗。
祖孙三人走在回小镇的路上。
水乡小镇处地荒僻,群山环绕,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世外桃源,十年如一日地坐落在大山深处,时光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