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张画被蓝道分割成了两半。
薛兰伊道:“露露,你用笔的时候不要太使力,容易控制不了手腕的力量,下次画的时候小心点吧。”
露露只能听懂薛兰伊一半的话,可是大概意思明白了,充满水雾的大眼睛倔强地看着她道:“不是我弄脏的!”
薛兰伊伸手要拿画:“这样吧,我们再重新画一张,这张就不要了。”
一只小手拍向薛兰伊的那只手,小手软绵绵的落在薛兰伊那只手上没什么力度,露露抗拒道:“我不!”
露露泪珠滚落下来,低头看着伸出去打掉薛兰伊的小手,有点后悔。
她没想打兰伊姐姐,可是她不想重新画,或者说,明明不是她弄脏的画,为什么说是她弄脏的?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还要她重新画?
妈妈说,是她做错了才要认错,不是她错了就不用认错!
画不是她弄脏的,凭什么她要重新画?为什么不是弄脏的人赔偿她?
薛兰伊眼眶忽然红了道:“那姐姐给你重新画,这样可以吗?”
露露不明白兰伊姐姐为什么要哭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她把她打疼了吗,歉疚地道:“兰伊姐姐,对不起。”
薛兰伊道:“露露你就当我是把你的画弄脏的那个人吧,我重新画一幅给你。”
露露不知所措,似乎不能理解薛兰伊这样的做法,皱着眉头思考的时候,薛兰伊就已经把画拿走,那些被薛兰伊邀请的同学围过去安慰。
“可能是露露画的时候没有注意,所以她也不知道。”
“露露要是还不高兴,我们一人给她画一幅,小孩子,哄哄就好了。”
薛兰伊勉强一笑道:“我就是怕露露不高兴,就回头跟她妈妈告状,本来她妈妈对我有点意见。”
沈英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怕什么,你是顾老太太大哥的外孙女,怎么能是外人,她妈妈再不讲理,总要看顾老太太的面子。”
其他少年也应和着,只有其中一个桃花眼的少年似笑非笑地打望着薛兰伊,又回头瞥了眼露露的画。
他没有跟着大家安慰薛兰伊,而是回到画板前,看着刚画完的一幅画。
别人画的是油画,只有他和露露不同。
露露画的是儿童画,他画的是国画中的花鸟画。
花不是栽种顾家园林里的粉黛乱子草,而是一株香雪梨花,踩在梨花树枝的是额颈栗褐色、耳羽有黑斑、灰色覆羽的鸟雀,空中还有三两只,活灵活现。
露露在抽泣的时候,阿姨给她递纸安慰:“好露露,别难过了,你兰伊姐姐不是去给你画一幅新的了吗。”
露露扁着嘴巴,委屈道:“可画不是我弄脏的。”
阿姨依稀有点印象,跟着露露去洗手间的时候,画是好好的,可要说有人故意弄脏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时候一只手递过一张丝绢手帕,阿姨愣了愣,抬起头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少女肤色如瓷器那般的白,瘦弱得叫人有点心疼,脸颊的颧骨突出,下巴尖尖,肩膀撑不起衣服,领口耷拉在锁骨下。
少女对露露道:“你是露露吧,我是你的姐姐,我叫顾南萱。”
露露抽着鼻子道:“我见过你,你是萱萱姐姐,但是好几次见到你,你都不跟我说话。”
少女哂然一笑:“那你生气吗?
“不生气呀,姐姐生病了才不跟我说话的,妈妈还叫我经常跟姐姐说话,姐姐听到我的声音想跟我说话了,病就好的快!现在姐姐能跟我说话,是病好了吗?”
少女答:“是的,我的病好了,因为我听到露露的声音,所以就醒过来了。”
露露开心地露出虎牙,咯咯笑起。
阿姨捂着嘴巴,眼眶红了一圈道:“萱萱,你恢复意识了?你病好了?”
顾南萱看向这位照顾顾老爷子十几年的阿姨,浅然笑道:“阿姨,好久不见。”
顾南萱用手帕擦干净露露的脸,露露扬着干爽的脸蛋一个劲地笑,阿姨却抽着纸巾擦眼泪,情况完全跟之前颠倒过来。
露露的小手拍在阿姨的手背上道:“阿姨,不要哭了,哭成小花猫不好看的。”
阿姨破涕而笑:“小花猫?你阿姨是老花猫还差不多。”
露露眼睛灵动地一转:“阿姨不是我的大姐姐吗?怎么能是老花猫?”
“我是你的大姐姐,那你是什么?小花猫?”
“这个……”露露犹豫半天,一脸忍痛认下:“好吧,我是小花猫。”仿佛为阿姨牺牲巨大。
阿姨被逗笑,身体跟着颤抖。
露露认真道:“所以我是小花猫,大姐姐是大花猫。”
油画社团的男生们在安慰薛兰伊时,却见到顾南萱和阿姨把露露逗笑的一幕。
“这女孩是谁?竟然那么快把露露哄高兴了?”
有人不经意的一句话,让薛兰伊的手握成拳,看清楚坐在轮椅上的女孩面容煞白,瘦的毫无美感,倒是稍微松了口气。
她回答的很敷衍:“不认识,从未见过。”
男生们没有多想,只当做薛兰伊不认识罢了。
女孩虽然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是气质清逸,娴雅大方,这样的女孩与男生们在学校常见到的那些女生都不太一样。
薛兰伊的家境并不差,可从小的教育环境跟真正家族子女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男生们之前觉得薛兰伊娇媚的脸蛋很吸引人,现在看到弱不禁风、瘦骨如柴的病秧子却能把他们迷得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