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犹豫。
芝芝吓唬他:“他们都觉得你在家搞太危险,你要是不同意,回头肯定告诉你爸,到时候就没戏了。”
庄家明听着有理,便同意了。
一个人只要肯下功夫去做一件事,就算不能尽善尽美,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何况,关父教得仔细,庄家明学得认真,不出一周,做徒弟的就能单独做些简单的菜色了。
庄家明不知道该怎么谢这个长辈好,犹豫来犹豫去,用零花钱买了荔枝送过去,怕他们不收,特地说是给芝芝的。
关父很欣慰,收下了水果,叫他去阳台说话:“家明,东西叔叔收下了,这个社会就是讲究人情往来,你懂这个道理,我很高兴。”
庄家明窘迫地低下头。
“不过就这一次,你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在我和你阿姨心里,你就像是我们的另外一个孩子。”关父的工作不比庄鸣晖高大上,收入也不见得多,但精于人情世故上,这会儿娓娓道来,自有一番说服力,“你和我们太见外,反而疏远了,明白吗?”
庄家明点了点头,耳朵微红:“对不起……”
“傻孩子,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做得很好。”关父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芝芝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和她妈就不知道能少操多少心。”
庄家明忍不住替青梅辩解:“芝芝很懂事。”
“比以前好点。”关父称赞起别人家的孩子来毫无压力,但对待自己的女儿却十分吝啬,只肯说“好一点”,“要不是这样,她和你分两个班读,我还真不放心。”
“不放心啥?”芝芝探头过来,恰好听到这句,“又在说我坏话?”
“什么坏话不坏话的。”关父瞪她,“大姑娘了,还一点都不懂事。”
芝芝:“……”说她坏话还要倒打一把,有没有天理了?
庄家明轻轻笑了起来。
既然出了师,庄家明就开始了给父亲做饭的计划。考虑到庄鸣晖一大早就走,他选在晚上下厨,饭菜烧好后放进冰箱冷藏,明天带去单位热一热就能吃。
芝芝闲来无事,去他家里围观。
短短十天不到,那个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少年就换了个模样,有条不紊地切着土豆和胡萝卜。虽然动作慢了些,但切出来的土豆萝卜丝大小均匀,少有断裂。
下锅翻炒时,对菜谱上所谓的“少许盐/醋/酒”也有了数,不像之前,看到这类描述只有懵逼的份。
除了酸辣土豆丝,他还试着做了道糖醋里脊。
里脊肉要用调料和蛋清腌制过,每家的比例不同,庄家明是跟着关父学的,自然也是按照关家的菜谱来。
不多时,芝芝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庄家明盛到碟子里,让她尝味。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他很紧张地问:“怎么样?”
有点酸,番茄酱放多了,糖放少了,但对于才下厨的人来说,这点小瑕疵根本算不了什么,没老没生就很棒了。芝芝咽下,大夸特夸:“特别好,特别棒,叔叔肯定会感动死的。”
庄家明由衷松了口气,拿出新买的便当盒,将饭和菜按格子盛好,还用胡萝卜丝在白米饭上摆了个笑脸。
芝芝因为他的童心而失笑,但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出来了。
眼前十七岁的少年,和记忆中归国的青年重合了起来。她还记得,那天她奉母上之命,来庄家借葱,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他刚刚到家,在厨房里下面条吃,打鸡蛋、切火腿的动作轻巧而熟练,一看就知道经常做。
她当时就呆住了。
他看见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笑着说:“在外面吃不到这些东西,我就学着自己做了,你要吃吗?”
她犹豫了下,疏离地摇头:“我来借葱。”
庄家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说:“在阳台上,你自己拔吧。”说着,捞面出锅。雪白的面条里撒着碧绿的葱花、艳红的火腿、黄澄澄的鸡蛋,又滴了几滴香油,令人食指大动。
她饿得很,可是忍住了,说了句“我妈还等我吃饭”就逃之夭夭。
时光倒转,十七岁的庄家明也问她:“你要吃吗?”
恍惚间,芝芝有种错觉,这句话仿佛是个魔咒,在暗示她:一切还未发生,你可想要改变答案?
这是个极其富有诱惑力的问题。为什么不去改变呢?他还年轻,很容易受到身边的人的影响,而她现在是他除了亲人外最依赖的人,想要趁虚而入并非难事。
她了解庄家明,假如自己坏一点,不断表示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他是不会推开她的。而一旦确定了关系(不管是哪个关系),她小心经营,两人没有理由分手。
重生回来拣大佬,一路抱着大腿飞升,爽不爽?爽翻了!
谁不想一夜暴富,谁不想天降忠犬,关知之只是个普通人,说不心动,绝对是在自欺欺人。君不见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忆彩票号码(咳,虽然失败了)。
但对庄家明,她不想这样。
她的改变,应该是避免他因为青梅的求助,以至于和女友不欢而散,应该是让他变得更厉害,拥有更美好更广阔的舞台,应该是放他自由,让他去选择真正喜爱的人。
爱是克制,不是放纵。
占有虽好,难得成全。
芝芝沉默了会儿,放下筷子说:“不了,我爸今天烧了我喜欢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