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风轻云淡的,老太太也是过来人,跟老爷子两个人一起对着笑,总算是放心了。
冯二爷自己拿起来酒壶,先给老爷子倒酒,又去给老太太续杯,自己又添了酒,站起来,“劳烦父亲母亲多年,两位受累了。”
老太太听不得这些,眼窝子浅,只觉得儿子懂事了不少,满饮此杯,擦了擦嘴角,“好,等着我有空儿,去长沙看祯禧去。”
冯二爷也笑,“合该是去看看的,那地儿,不是我说,是真的苦的很,小丫头在那边,吃不少苦头,就这样还不回来呢,倒是有志气。”
说着说着,大概是相当的骄傲,于是端起来酒杯,自己再次续杯,一个男人,说起来自己妻子的时候,带着一些踌躇满志的骄傲。
老太太高兴的不行,倒是醉了,寒秋听说了,送客以后,亲自去请安,她是一个面面俱到的人。
问祥嫂,“已经睡下了吗?”
“睡了,等着起来了,再喝点儿解酒汤,向来是没事儿的,您放心就是了。”
老宅的人,对着新女主人,是新奇的,尤其是寒秋,那样的出身,大家是都知道的,就连洗脚丫头都明白。
老太太前前后后的丫头们,大概也都知道,老太太是不大怎么喜欢这一位的,比起来先前的那祯禧,实在是差得远,但是规矩大过天,见到寒秋了,依然是正儿八经的恭恭敬敬的伺候。
寒秋穿着的是红色便服,她也是时髦的很,头发是烫过的卷儿,依然是不肯走,要做一个孝顺的人,“要多注意一点,别走了风,到时候起来是要头疼的。”
“也不要只去熬醒酒汤,去做点儿酸果汤子来喝,省的到时候没胃口,母亲如果有不舒服的,只管来喊我。”
祥嫂带着笑,亲自送寒秋走了,看她面色关切,对人还算和气,是讲理的人,想着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就是外面说的再难听,行事作风也比一般人强不少呢。
寒秋早先就跟大爷在一起了,所以洞房花烛新婚之夜,丝毫是没有什么惊喜的感觉的,女人大概期待着这些,可是男人就未必了。
尤其是大爷今天忙了一天,再有就是喝了许多的酒,要去**一刻倒是没什么精力了,因此倒头就睡,意识已经不是很清醒了。
寒秋虽然是失望,可是心底里面的失望多了去了,时间长了,日子久了,竟然也就是习惯了,包容性也就越来越大了,不然日子怎么过呢?
所以只管着去伺候他洗漱了,然后睡在一起,两个人并肩躺着,觉得也安心了,松了一口气。
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口渴,要起来端茶喝,刚起身端起来茶碗,就听到旁边大爷说梦话呢,竟然是在哭。
她顿住了,仔细的听,开始只是抽搐声音,似乎是做了极为伤心的梦,她心里面就有点凉。
新婚夜,到底是多委屈,多不甘心,才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在梦里面伤心这个样子。
她就干巴巴的坐在那里,突然就觉得委屈,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已经算的上是极能吃苦,极为容忍的性格了,对于大爷,她是能做的都做了。
凡事儿都是劝自己看开点儿的,至于外面的生意上的事儿,大爷的红颜知己这一些的,她都看的很淡了,只有那祯禧的事儿耿耿于怀。
不怕一个男人风流,她可以接受,可是就怕一个风流的男人,突然安静下来。
大爷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他能说出来喜欢,能表达喜欢,那么寒秋还不会觉得那祯禧怎么样。
可是大爷从来不说,对着外人不说,也从来不去凑上去找那祯禧,要不是书房里面的画,她至今也不会想到的。
所以寒秋是介怀的,她就不明白了,怎么没有见过几次面,就对那祯禧产生这样的感觉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跟老太太请安了以后,坐在那里不走,老太太知道她是有话儿说。
不由得微笑,她对着这个儿媳妇,还是有婆婆的样子的,该做的还是要做,“是有什么事儿吗?都是一家人了,大可以说出来。”
寒秋带着一些清冷的脸色,也暖了一下,她知道什么时候要有什么样子的神态,跟老太太显得亲热一些,身体前倾一点儿,“有一份礼物,想着您帮我给二弟,是给祯禧准备的,只是她还在外地求学,我也不好给,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麻烦您给二弟。”
老太太叹气,此时此刻就不得不承认了,寒秋的人情往来,圆滑世故,要强过那祯禧不少的。
那祯禧是带着方圆的,有棱角的,老太太看了看,是一个翡翠镯子,造价不算是便宜的。
“有心了,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她小小人家,不懂事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必娇惯。”
老太太说起来那祯禧的时候,是很爱多说几句的。
“眼看着快要到暑假了,祯禧妹妹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假,要是有假期了,让人去接了来,省的再奔波了。”
老太太很是愿意,“不知道有没有暑假,我得去让老二问问,要是有假期,是一定要到家里来的,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呢,这么小的姑娘,志气大的很。”
瞧瞧这语气,跟冯二爷是一个样子的。
大家伙儿喜气洋洋的,只是没等着冯二爷问清楚什么时候放暑假,上海就被轰炸了,租界倒是没什么事儿,可是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乱了。
老太太一下子就病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枪炮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不是怕,我不怕那些洋鬼子,我这心里啊,是难过,这枪炮不长眼啊,不知道死多少人。”
“我们在租界安全的很,可是外面的人,又进不来,只能干靠着,哪个子弹不长眼的,也就是白活了。”
老爷子知道她年纪大了,是看不得这个,冯大爷的工厂不少是被轰炸了的,跟寒秋一个劲的在外面奔走,想着降低损失。
冯二爷的铺子,是在全国各地的,而且做得是外贸,问题不是很大。
“母亲要放宽了心,日本人过长江要南下,不是容易的事儿,上海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多少人看着呢。”
可不是,上海是个大肥肉啊,谁都想吃在嘴巴里面,国民部队驻守呢,北平沦陷了,如果上海再沦陷,那可以说,大半个中国都没有了,上海的意义就是这么重大。
老太太不肯宽心,她家大业大,心中自有一番轮回的,嘱咐二爷,“到街上去看,有没有父母都没了的孩子,养起来了吧,不拘是做什么,有口饭饿不死就成。”
战争也是一项罪名,而且是罪大恶极的。
无辜平民百姓里面,父母死了的,孩子就只能孤苦无依的在街面上混着,有一口没一口的,不定哪天就饿死了,到了冬天还要冻死不少人,日子难过的很。
要是再遇上丧心病狂的人,专门靠着打仗的时候去捡孩子,捡回去了卖个人贩子,又或者是卖到黑工厂里面去,那一辈子可真的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