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声有那么瞬间甚至阴暗的想，哪天洗来洗去的，趁着滑溜溜真的装作不是故意把人办了，萝萝说不定也会相信他还是本能。

但想归想，他到底还是不敢，缠着萝萝占了会儿便宜，也就老老实实的让萝萝给他擦干，吹头发。

萝萝这会只围了个浴巾，小脸粉白，长发因为湿漉，缠绕湿贴在肩头和脸上，她的眉眼口鼻，完全是按照舒兰声的心意长的，她站在舒兰声的面前表情温柔的给他吹吹头发，殊不知自己这幅样子，简直就是勾人犯罪，引的舒兰声血液都要逆流了。

他的浴袍撑起来，他面前的女人是他倾心了几百年的人，她就这样挂着一个盖不住春色的浴巾，面颊飞红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甚至不需要动手除去障碍，只要抬起她的腿，就能彻底占有她。

但是舒兰声忍的牙根发酸，也没动。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装傻，到底能拖住萝萝多久，一个无心无情的妖精，她的愧疚能持续多久，山神的仪式随时能够举行，他终将再也抓不住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嫁给她，做山神的新娘，和她结下永世的牵绊。

可她不愿，舒兰声问过了太多次，他没有勇气再看她毫无波动的双眼，没有勇气再面对她的沉默。

他只能像吸毒一样，抓着她这一点点的小愧疚，能拖一天是一天。

舒兰声他总会想，干脆放弃算了，他一直在想，想了几百年，却对她的渴望与日俱增到快疯了的地步。

没有这次所谓的死劫，没有这次下山报恩，萝萝已经成了山神，他们永远也不会再有交集，他就算仗着鬼王陆英，永世做一个带着苦涩记忆的死魂，他们一个神，一个死魂，他就算有一天真的见到她，死魂敢靠近神，会是什么下场呢？

灰飞烟灭。

但舒兰声的心早就灰飞烟灭太多次了，以至于到现在，他连痛苦都变得麻木了。

所以他还能若无其事的抱着萝萝睡觉，若无其事的第二天继续装疯卖傻，期望能多留住她一时是一时。

但是谎言不可能永远被掩盖，有天夜里陆英来找他，说是他五千年的鬼王任期已经马上要满了，下一任鬼王交接的话，舒兰声不是走无常，魂带阴阳令的事就瞒不住了。

舒兰声没有喝过孟婆汤，他带着几世的记忆，即便是走的正规投胎渠道，也不能算是生人，这种事情，要是捅出去，地府的鬼魂必定会闹起来，毕竟不舍前世记忆的，又何尝只有舒兰声一个？

陆英是半夜来的，下了结界和舒兰声蹲在别墅外的花架边上商量，两个商量的太专注了，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等到结界一打开，看到站在结界外面的萝萝，顿时脸色剧变。

萝萝本来半夜醒了，一摸舒兰声不在身边，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人现在傻了，她生怕舒兰声做什么危险的事。

循着灵力一路找下来，就发现了鬼王结界，萝萝再不谙世事，再好骗，结合那天鬼王的态度，和舒兰声异常的记忆，加上这么多天被她愧疚掩埋的疑虑，也知道自己被骗了。

萝萝不是第一次被骗，她被骗过很多次，山里的妖精并不是全都纯洁无邪，从前她还不能化形的那几年，有修士抓她，她被平时要好的小妖精出卖的次数太多了。

萝萝从来没有伤心愤怒过，因为妖精就是弱肉强食，她占了先天补品的便宜，压过那些幸苦修炼的，被挑战，被出卖，这就是生存。

好在最弱的那个时候，有恩人护着，恩人死了之后，没几年，上山的人突然就绝迹了，整座山被浓重的十里浓雾围拢，妖精能够凭借灵力出入，人类进来却会迷失其中。

山上没人了，妖精们也都安分下来，好多年，没有妖挑战萝萝，个个见了她都卑躬屈膝，祈求她这个未来的山神，能够怜悯它们。

她这些年，除了会偶尔想起恩人的怀抱，心绪平和，古井无波，下山之后虽然被恩人冷落时常会失落，但是像今天这样怒火中烧，灵力都爆出体外的样子，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萝萝双眼被幽绿的光覆盖，她周身缠绕着极速流转的灵光，表情冷若冰霜。

舒兰声满脑子都是完了，脸色白的像个吊死鬼，陆英也没比他好哪去，黑色长袍上面的金龙感觉到了威胁，环绕着他咆哮起来。

陆英正在交接的当口上，这时候真的万万不敢惹萝萝的，倒不至于打不过，他好歹也是个鬼王，但是打架斗殴，也在交接考核的一项里！

几百年前的一次疏忽，他为了堵窟窿，已经干了不少违禁的事儿，这个节骨眼，真的不能再出差错！

陆英拍了拍舒兰声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接着化为黑龙，瞬间消失无踪。

萝萝还兀自狂暴着，舒兰声有点想哭。

“你们骗我。”萝萝开口了，声音毫无起伏，但是裹挟的怒意和威压，瞬间就把舒兰声给冲飞了出去，撞在了花墙上，被爬藤蔷薇上的刺扎的嗷嗷叫，又凄惨的滚到地上。

舒兰声摔了个狗啃泥，吭哧了一声，威压还在，他连头都抬不起来，头上像是压着重若千斤力道，耳畔嗡鸣，内脏都搅合在一起似的，几乎要呕出血来。

萝萝看着恩人痛苦的蜷缩，眼中的光渐渐淡下去，身上暴虐的灵力也渐渐消散，想要朝着他走过去，却动了一步，又站定了。

半晌，她流动的头发服帖的落回了身后，再次开口道，“因果已偿，我这就走了。”

说着又看了舒兰声一眼，转身毫不留恋迈步就朝着大门口走。

舒兰声手指深深嵌入泥土，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敢走！”舒兰声爬起来，耳朵和嘴都都溢出了血，他连擦都没擦，一把土朝着萝萝身后砸过去。

整个人疯了一样吼道，“因果偿了？哪有屁的因果，我他妈的骗你的！”

萝萝站定，头发上都是土，她死死皱着眉，舒兰声跑到她的跟前，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就算因果偿了，那姻缘呢？！”舒兰声脏手捏着萝萝瓷白的下巴，强硬的把她下垂的视线挪到自己身上，贴着她的脸咆哮，“老子捆在你身上三百多年的姻缘，你用什么还我？！”

萝萝看着舒兰声泪流满面的满脸痛苦的样子，习惯性的伸手去抹他的眼泪，她从来不喜欢看恩人这个样子，从几百年前就不喜欢。

舒兰声哽咽一声，抓住萝萝的手，放在嘴边边哭边亲，“你行行好，听听我说的话，你看看我的心，你……”

舒兰声拉着萝萝的手，颤抖着哽咽道，“你娶我好不好？”

萝萝摩挲了一下舒兰声的手背，那是她一直安抚舒兰声的动作，但是她皱着眉，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把舒兰声的脊梁和理智砍断，“不能的，”萝萝说，“你没有仔细看过传承，我成了山神，是不能娶你的。”

三百多年前，舒兰声坠崖之前，问出的那一句话，真的对萝萝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不，有的。

她曾经无数次的翻阅传承，翻阅舒兰声没有仔细看过的那部分，山神……自古以来都是男的。

她为了讨舒兰声的欢心，变化成女子，但她并不真的是女子，她也可以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