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这乱世,百姓们获知外事的渠道甚少。
“混小子,又跑这里来讨嫌?”今日的客人不多,秋素在楼里应酬一番,就往二楼去,谁知在二楼楼口便瞧见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她猫着步上前,一把揪紧那人的耳朵提起来。
“疼疼疼!秋姐手下留情,留情!”还没变声的少年嗓有着孩子气的清脆,一叠声地喊疼。
“知道疼还敢往我这里跑?”秋素自然认得眼前这才十岁的小痞子,话虽说得厉,手上力道倒是轻了些。
没爹没娘的娃,也不知怎么在这乱世里长大的?身条干得像狗啃过的胁骨,一分多余的肉都没有,个头也矮,瘦瘦小小哪里像个十岁的孩子,也就那张脸,生得白白净净,凤眸高鼻,看着漂亮,也可怜。
“我这不是见秋姐你这里使唤的人不够,所以过来供你差遣使唤。”他眨巴眼睛,一派的讨好,便是铁石心肠都要被他看化。
秋素在这行混得久了,什么样的谄媚没见过?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但也就眼前这孩子能讨她几分心软。她松开手,看了眼二楼,冷冷拆穿他:“少跟老娘来这套,这是又打听到花小爷来了我这快活楼,你上赶着来讨便宜是吧?”
“嘿嘿。”他讪笑两声,又讨好道,“秋姐,花小爷他要求多,楼里的姐姐们忙着服侍他都来不及,那些个跑腿的粗活交给她们也不合适,您这儿人手也不足,不如由我代劳,也让姐姐们轻松轻松。到时候赏我个馒头,让我填个肚子我就知足,这不两全其美的事。”
“啪”秋素一掌拍在他后脑勺:“馒头?你真当老娘傻的?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别跟我玩心眼。”说罢她又看他被揪得通红的耳朵,也有些不忍心,轻踹他一脚,“天字一号房间,你上去了给老娘小心点侍候他,别得罪老娘这尊财神爷。他要赏你什么,老娘也不管,不过你可得把他的事办妥了,否则老娘揭了你的皮。”
“知道了!我办事,秋姐放心。”
他眼里挂着与年纪不符的精明,又是作揖又是撒娇地谢秋素,倒看得秋素在心里一阵唏嘘。
十岁的孩子,都还是依赖父母的年纪,偏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混迹在居平城的街头巷尾,为了讨口饭吃想尽办法,不知从何处知道快活楼里恩客财主多,手里也散漫,便总是想办法混进来,给他们办点事、跑个腿讨点赏银,秋素赶了他几次也没能赶走,一来二去倒让他和楼里的姑娘们都熟了,反而让他如鱼得水起来,一时姑娘们要买个胭脂水粉零嘴什么的,给个几文钱他也愿意从东头跑到西头,真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乱世里遇到这样的孩子,秋素也难免心存宽容。
近日楼里来了个手上散漫的财神爷,姓花,每次一来便要包下整个二楼,叫上楼里最漂亮的姑娘,银子花得也痛快,这孩子猴精,打听到了这事,巴巴来了两趟,趟趟都没空手,这是得了味儿。秋素见他将那花爷哄得颇高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秋姐,花爷今天点了几个姑娘?”他跑上两层台阶,又回头问道。
秋素正想心思,闻言下意识答道:“五个。”
“五个?!”他童声童气带着一丝夸张,“乖乖,御女有方!”
秋素一巴掌盖上他后脑:“毛都没长齐的小鸡崽,知道什么?还不快滚!”
他“嘿嘿”笑着跑上楼去,驾轻就熟地与楼里的姐妹打招呼,姐姐姐姐地亲昵叫着,一路进了天字一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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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居平城早已星斗满天。
这地方日夜冷暖差别甚大,白天热得像火炉,入夜了便凉人心。他拢紧襟口,不让夜风灌入胸腹,脚步匆匆地朝城北跑去。快活楼那花大财神果然出手大方,脾气也古怪,对着满桌的大鱼大肉说要吃城北老王头家的腌菜烧饼,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跑腿儿。
老王头家虽然离快活楼远,但是那腌菜烧饼一文钱一个,他就是买回一串也才十二文钱,那剩下的银子,可不都是他的?
这买卖值当!
他喜滋滋地拐进一条暗巷,那是去城北的近路,只有他这样土生土长又在街巷混迹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