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山的这场饮灵宴, 手笔倒是十分大方, 鱼是万仞山的白渠鲈,果是五百年一结的老君桃, 酒是玉髓金露液,仙炉内焚得的是盘灵香,一缕香灵幽幽沁人心脾,没多久,万仞门人还抬来一座巨大封灵冰,其中蕴含浓郁木灵气供众修吸纳。
一场饮灵宴宾主尽欢,直到夜深。宴席未散,恐是要通宵达旦作乐,不过主角早已退场,二人大礼头一日的夜晚,洞房花烛怠慢不得。顾行知与原风晚八百年才成礼,以顾行知那君子作风,周公礼怕是从未行过,这头一夜可是二人阴阳交融的元合,谁也打扰不得。
季遥歌在席间又呆了半个时辰,暗暗交代胡小六与月宵几句,便窥个空隙脱身出来,只身往会仙坛北边千鸟峰悄然掠去。
会仙坛北处是万仞的天索桥,一索相联的是万仞千鸟峰。那峰因宿有雪雁而得名,不过这个季节雁群北飞,不在峰上,那峰头就空下来,人迹甚罕,她与原风晚便约在千岛峰上相见。
说来她也颇佩服原风晚,这白天刚刚结礼,晚上放着好好的洞房不行,还要与她私会,也实属不易。
季遥歌速度很快,转眼就到天索桥前,正要飞身掠上,不妨眼前人影一晃,有人挡在自己前面。
“去哪里?”
“你怎么出来了?”季遥歌见到来人,脚步不自觉放缓。
元还侧身让出路来,好令她与他并行过索。他边飞边道:“我不出来怎知你又要背着我做什么?”
“别用‘又’字,我的事与你何干?”她不悦地挑眉,“再说了,就算我想找你商量,也得找得到与你说话的机会。你这几日会友无数,整日被莺莺燕燕环绕,我可插不进缝去。”
“原来是在赌气。”元还墨瞳碎光迷人,“醋海生波?”
“去你的醋海生波!”季遥歌啐他一口,眼见天索桥到头,也不再和他开玩笑,说起正事来,“原风晚约我在此碰面。”
元还微讶:“洞房花烛夜,她不和她男人在屋里双修,跑来见你做甚?”
两个人不愧是在一起久了,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季遥歌不免失笑:“我来万仞找一个人,而她恰巧知道那人在哪里。今日他二人大婚,宾客齐聚,眼下各人都喝得微熏,正是万仞山警戒最放松的时刻,所以我与她商定今夜亥时见面。”
“你要找的人被无相剑宗囚禁了?”元还与她并飞至千鸟峰的一棵巨树上,一起隐匿了身形。
现下离亥时还有段时间,因不放心原风晚的为人,故她提早过来,也并未直接到约定的具体地点,而是挑了这棵能够环视全峰的巨树,静观其变,所以两人还有点说话时间。
季遥歌没点头,只道:“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那人,也不知她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原风晚是个聪明人,自从发现“白韵”肉身的异常外,就已暗中调查“白韵”的来历。八百年的时间,足够她查清些来龙去脉,恐怕如今她知道的事比季遥歌还多点,因此她说她知道长夷下落,季遥歌并不怀疑。
季遥歌来万仞山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找长夷问清当年蛟族覆灭真相。流华君当日所言犹在心头,她不将这些事逐一查清,总觉得如芒刺在背。今晚即便没有原风晚的主动求合,她也要夜探万仞。否则过了今晚,她堂而皇之进入万仞山的机会恐怕为零。所幸万仞虽大,禁地也就那么几个,她还有印象,要探查起来不算太难。
“你要找……”元还看了看她的脸色,“谢冷月的二弟子长夷?”
“白韵”的二师姐,谢冷月嫡传二弟子,名作长夷,亦是蛟王离梵之妻,她的生母。
季遥歌不作声,他便蹙眉:“你许了原风晚什么,让她愿意告诉你这事?”
“我没承诺什么,严逊出身炽婴族,与萧无珩有大仇,亦对无相剑宗怀恨在心,所以派了月宵与夜珑进鬼域与地阳宗原氏一族暗通渠款寻求合作。她以为我还是赤秀人,想要同我合作,所以拿这消息卖作人情。”季遥歌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不过话虽如此,原风晚那人诡计多端,眼下对长夷之事如此热衷,怕也有别的盘算,现在也只是一步算一步。”
她的心思已经足够缜密,无需元还再提点什么,两人交流完毕,原风晚还未出现,一时间两人无话,只静默坐在树杆上。巨树参天,天星如棋,星河清晰如触手可碰,季遥歌看着星河忽道:“修仙得道,一朝飞升。你知道飞升以后是怎样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