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原风晚便欣喜地见到顾行知缓缓睁眼。元还起身将季遥歌拉到一旁,只道:“穹紫虽能保他性命,但他伤及元婴,修为恐怕很难恢复如前。”
季遥歌无甚反应,淡淡开口:“能保住一条性命已属不易,其他的事,看他自己造化吧。”
那厢顾行知已经扶着原风晚的手艰难站起,虽说脸色依旧很差,可多年下来积累的宗主气势,并没让他显得太过狼狈,略带茫然地看着四周景象,他很快便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开口道:“跟我来吧。”人已径直往山岩行去,手不知何时已擎出他的宗主信物无相剑牌,朝着太阴山高高举起,又道:“万仞无相,太阴山神,见令启门,开。”剑牌随着他一句话亮起金剑浮影,浮影缓慢向前飞去,将要没入山岩时,山岩竟自动向两边分开,石岩上亦幻出一张黑森嘴脸,唯一的路正是这张脸的嘴巴。
季遥歌这才明白,刚刚那阵窥探的目光源自这双山石巨目。
“山鬼?!”元还将眉略蹙。
“这是何物?”季遥歌与元还并肩,跟在顾行知身后迈入山门中,闻得元还所言不由低声问他。
“山灵被魔气侵染后所堕之物。山有神明,堕为鬼物,吞灵化魔,可生魔狱荒池,这里竟有此邪物,那山下……”元还望向前路。
金剑飞在正前,散发出的光芒照亮幽深甬道,直通山腹。顾行知听到二人对话,头也未回解释道:“不错,这里面确实有个魔狱荒池,池中镇有邪兽巨幽。不过也无需担心,这只巨幽已经蜇伏此山三千多年,太阴山腹布满镇邪符咒,它出不来的。”
季遥歌仔细望去,果见金光所到之处,山腹墙面上流淌起深邃法符,而山腹深处另有一股幽邪至极的气息透出,阴冷如冰。
“邪兽巨幽……巨幽并非六道之物,而是吞噬苦灵怒怨所生之邪物,集万千怨执而成,是至阴至邪之物。这魔狱荒池并非镇压邪兽所用,而是用以喂养巨幽的圈笼,你们无相剑宗竟然在万华饲养了此等邪灵?”元还一把拉住季遥歌,星眸中隐约可见冷怒。
顾行知脚步未停:“我不知道此物具体来历,叶昭澜师兄死后,我接过宗主之位,方被谢冷月允许进入此地。无相剑宗历代宗主都有饲兽之责,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宗内藏有巨幽。这几年无相剑宗屡次绞杀万华各种灵兽,夺其怨魄,都是为了饲养这只巨幽。”
“鸾鸟族是你们杀的?”季遥歌忽然记起此事。
顾行知点头:“那是三百年前的事,我跟着谢冷月与叶师兄去的。这三百年间,谢冷月断断续续又灭了三支兽脉,都喂给巨幽。”
“为什么?”季遥歌大惑不解。
“他只说鬼域近年大有进犯万华之意,这只巨幽就是养来对付鬼域的重器,而那些兽脉为恶人间,务必除尽,以兽灵喂巨幽是两全其美之事……呵……”
“以邪制恶,你们与鬼域之人有何区别?”季遥歌心中陡生怒火,斥道。
顾行知却是笑而转头,那笑不比往常,竟大添妖惑:“谁说不是呢?如今想来,我也一直在行邪道。”
“师兄……”原风晚被他笑得心中发怵,不免扶紧他的手。
顾行知看着握住自己的纤白柔荑,勾起的唇未曾落下,问季遥歌:“说来还没多谢你今晚出手相救,对了,你可知谢冷月为何要杀我?师妹。”
一声“师妹”,让原风晚身体一颤,她满目震色抬眼望顾行知,他却只是不理。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不是白韵已经八百年了。”那声“师妹”季遥歌怎么听怎么别扭,她略作思忖,便将谢冷月的盘算简而回之。
“以灵为剑……所以我只是‘白韵’成剑之食?就像喂给巨幽的那些怨魄?”他的目光从原风晚身上扫过,最后又落向前方,没有回头看季遥歌。
季遥歌不语,原风晚倒是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他一直那般待我,可笑我竟……”一想三人之间纠缠不清的过往,她那后话又吞回腹中,只是紧拢双眉望向顾行知。
顾行知不过淡道:“你早就察觉谢冷月居心叵测,所以当初才走得那般绝决。我被安排到缥踪峰上看守你时起,就踏进你和谢冷月的对决之中,然而你从来也没提过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