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歌盯着他,以蛟的视角望去,元还小小的,十分美味可口的模样,她俯下头,蛟口大张,作势要将他吞下,巨大兽脸便显出几分狰狞,元还仍处变不惊站立原处,那蛟口猛地在他脑袋头一闭,牙齿咬合的咔嚓声清晰可闻,季遥歌乐衷吓他,发出两声闷笑,却将头一偏,以毛绒绒的额头蹭上他的脸颊与脖弯,只道:“放心,就在你面前变。”
这番亲热带着兽类独有的乖巧,又有季遥歌式撒娇,元还的头歪了歪,眉目俱弯,被她逗得扬唇笑开,声音亦比平时温柔许多,一边抚上她青金色的长角,一边叹道:“你啊……实在是坏透了。”相处愈久,那坏越是深入心底,勾魂的,磨人的,缠绵的,思念的,全都是她。
季遥歌将头一低,漂亮的长角戳了戳他:“上来,带你出去。这潭下深有千尺,暗流无数,是只有蛟龙才能走的水道。没有我,你休想从这出去。”
元还依言侧身坐上小蛟,压低身子,双手攀上她的长角,就又听她一声长叹:“想我季遥歌修炼千年,除你之外我驮过谁?”
“哗啦——”青蛟腾空,而后直冲入潭,一路往下,沉入深渊。
万籁俱寂。
元还此时方回答她:“只有我吗?”
“你说呢?”她反问。
“我的荣幸。”元还仍是笑的,“想我三千年道行,不也只对你动过情?”人世间的情爱在修士眼中,大多时候不过过眼云烟般的恩爱甜美,也只有遇到了,方能真正领会其中滋味。
人间百味,哪一种,又不是修行呢?
“郁离呢?”季遥歌还没过这个坎。
元还却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郁离,不过仍是回答道:“动心而未动情吧。”动心一瞬,动情一世,他根本来不及动情,她就逝去了。既然说到这个,他忽然福至心灵,问了句:“你前些日子无端发脾气,莫非是因为她?”续而又道,“醋海生波?”
季遥歌被人戳破心事,便不再吭声,只是速度更快了。俯在她背上的男人却是低笑出声,声间隔水传到她耳中,让她好一阵郁闷,才听他道:“季遥歌,你只记着,这世间能得我雌蛛相赠,只你一人而已,别无二者。”
潭中便再无言语传出,隔了许久,季遥歌方转移话题道:“宋秋崖和你又有什么过节?”
“宋秋崖是冥沙海附近赫赫有名的魔修,常年混迹于万华和鬼域两界,原本修的是噬血魔诀,早年他为修炼曾在人间大肆捕捉活人以吸血练功。我遇上后与他大斗了一场,将被他圈禁的凡人放走,又废他功法,结下大仇。后来不知道他有什么际遇竟又修练上来,与我不相伯仲,几次三番寻我报仇。你我初遇那一回,正是他借我藏在啼鱼州闭关的紧关时刻前来杀我,不想被你搅了局,一个缩头乌龟,一个无胆鼠辈,倒都被你骂了去。”
如今回忆起来,也是好笑。那次若没季遥歌突然出现,他也未必能走到今日。
“你倒是个好人,为了不相干的凡人惹下大敌。”季遥歌赞他。
“有些事,遇上了就不会袖手旁观,纵是凡人也知人心向善,何况你我修道之人。”元还淡道,并没觉得自己做了多厉害的事。
季遥歌便突然想起八百年前,她被夺舍前对百里晴说过的话。
“修道者,当以匡扶天下为任,况我救他们不过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修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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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龙宫山门被巨幽堵得结实,无数触须还在半空飘舞,却也无法往外半步。一道黑色屏障将其拦下,阻止了它的吞噬。
不消说,此术正出自萧无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