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夫也算京城里的一个名医,平生以挑战各种疑难杂症为己任。他一进屋,就开始四处打量,见屋里四个女子似乎都无恙,便问道:“病人呢?”
还真是心急,沈容热情地请他坐下:“孟大夫,今天请你过来,是想麻烦你替我这三位朋友把把脉。”
孟大夫二话不说,伸出了手,朝琯琯三人点了点头。
雪莲有点害怕:“夫人,奴婢没有感觉不舒服啊!”
沈容笑着说:“你就让孟大夫给你把把脉吧!”
琯琯瞧出沈容是早有准备,还没进屋就请了大夫过来给她们把脉,心一沉,站了起来,坐到孟大夫对面,伸出了一截白生生秀气的手腕:“让奴家先来吧,有劳孟大夫了!”
孟大夫不说话,抓住了琯琯的手腕,细细观察起来。
过了些许时候,他松开了琯琯的手,抬头望向沈容:“夫人想让老夫看什么?”
沈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肃穆地对孟大夫说:“此三女乃是我家的妾室,进门一年有余,都不曾有孕,所以劳烦孟大夫帮忙看看。我家夫君三代单传,我身子骨又……”
“不用跟我说你们的家事,下一个!”孟大夫非常有性格地打断了沈容的话。
接下来小鱼和雪莲也纷纷上前,让孟大夫把脉。
半刻钟过后,他松开了雪莲的手,抬起一双澄亮、兴奋的眸子,看向沈容:“此三女之所以不孕,乃是服了一味慢性的绝育药!”
果然如此。沈容唏嘘,她上次都还奇怪,司马冲天的身体没问题,琯琯、雪莲、小鱼的身体也无恙,夜夜笙歌的,没道理大半年过去了,就没有一个人怀孕,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相较于沈容的淡定和冷静,琯琯三人乍闻这个惊人的消息,都差点崩溃了。便是一向镇定的琯琯也失态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焦急地望着孟大夫:“真的吗?没搞错?”
孟大夫瞥了她一记:“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医术!”
“呜呜呜……”雪莲伤心地捂住脸,当着众人的面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鱼比她好一些,坐在那儿,眼泪像牵线的珠子一样,默默地往下滚。
被人为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于哪个女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沈容叹了口气,问孟大夫:“这可还有得治?”
三女闻言,皆停止了哭泣,齐刷刷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着孟大夫。
孟大夫眼底有跃跃欲试的光芒:“我试试!”
也就是说他也没把握了,琯琯三人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孟大夫走后,琯琯也反应了过来,扭头问沈容:“是香儿害我们的,对不对?”
这非常好猜,香儿出自神医谷,对药理非常精通,又跟她们住在同一座后院里,想在食物或者饮水中动手脚非常容易。
这个猜测让雪莲暴跳如雷,她抹了把眼泪,蹭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说:“我要去撕了这个贱人!”
雪莲气冲冲地跑了出去,没人出言留她。她跨出了门槛,身后还是静悄悄的,忍不住胆怯地回了头:“你们不去吗?还有夫人,你刚才怎么不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自香儿来了后,我又没跟司马冲天同过房。”沈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因为香儿给她治病期间,她私底下看过其他的大夫。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能不能怀孕,于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沈容知道,雪莲也就装得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她的凶流于表面,真论狠,她恐怕还不及沉默寡言的小鱼。
“行了,不想出去被司马冲天的人抓回去,就给我回来,老老实实地呆着!”沈容敲了敲桌子。
雪莲委屈地走了回来,乖乖坐好不说话了。
搞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沈容也没时间浪费在这里了。她站起来问道:“你们三人有什么打算?”
“请夫人收留,奴家愿自梳,伺候夫人一辈子!”琯琯双膝一曲,跪在地上,朝沈容磕了一个响头。
琯琯小时候就被人卖进了窑子里,无家可归,打小学的就是如何讨好伺候男人。可香儿的行为还有司马冲天的突然遭难,给她上了狠狠一课,天有不测风云,靠山山倒,依她的容貌和身段,没权没势的平民保不住她,她只能给有富贵阶层做小。就司马冲天的后院都有香儿这样心机深沉的,换做其他富贵人家,后院更不可能太平,她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色弛爱衰,没有孩子傍身,被男人厌了,最后只会当成一块抹布一样给丢掉。
还不如跟着沈容,至少沈容宽厚,从不曾苛待过她们。而且就今天的事来看,沈容恐怕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她和司马冲天都被沈容无害温和的笑容给欺骗了。跟着聪明又仁义的主子,她也安心。
见她抢了先,雪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小姐,让奴婢回到你的身边吧,奴婢发誓,这辈子都好好伺候你,再也不会生出任何其他的心思了!”
雪莲本就是沈容的婢女,从小就被卖进了沈家,跟家人的感情还不如跟雪雪和思思,她自也是不想回那个陌生遥远的家。
小鱼见她们俩都跪下了,跟着跪下说:“夫人,请收留奴家,奴家吃得少,力气大,什么粗活重活都能干!”
她是卖身救父,被司马冲天带走的,那个家于她而言同样也回不去了。因为回去,迟早也会再卖一次,况且,扬州距京城千里迢迢,山高水远,小鱼一个人也不敢回去。
这三人倒是赖上她了,沈容哭笑不得,男人靠不住,她就靠得住吗?
她低头看着三人:“起来吧,不用跪,我这里没有活能提供给你们。要想生存得靠自己,这座房子暂时借给你们住着,厨房里有柴米油盐蔬菜,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出门了。你们三个好好合计,是回去还是留在京城。回去就规划好路线,找好商队给些银钱,捎带你们一程。若想在京城谋生,就把你们身上的银钱清点清点,发挥你们各自的特长,想想,以后做什么,是大家各奔东西出去做工,还是一起做点小买卖营生什么的,又或者找个男人嫁了,都随你们。这是你们的人生,你们自己做主!”
听完沈容的话,三人都非常失望。
眼看沈容已经跨出了门槛,琯琯不死心地问沈容:“那夫人,你有什么打算?”
沈容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当然是游历大好河山,逛遍三山五岳!”
最后一个“岳”字掷地有声,像一记重锤敲在琯琯的心上。她艳羡地看着沈容远去的背影:“我决定自己做小买卖,我会做好几样扬州出名的小食。等此事了结之后,我便去租一处房子,做个推板车,在街上卖小吃!”
她也想挣钱,自立自在,以后像沈容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主宰自己的命运,再也不要被家人、老鸨像牲口一样卖来卖去!
小鱼看着她仿若是发光的侧脸,心下微动,脱口而出:“琯琯姐,让我跟你一起吧,我力气大,可以推车,赶流氓!”
雪莲就是个纸老虎,沈容那儿她回不去,正是惶惶无依的时候,听见两人的话,忙跟风:“我……我也跟你们一起,我最会砍价了!”
“我们这是卖东西,不是买东西!”琯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过后,正色看着二人道,“你们想跟我在一起也可以,但你们得认我当姐姐,做买卖的事情也得听我的!”
——
雪雪今天吃了贼大的一个瓜,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沈容带到了司马家门口。她怔怔地看着司马家破败的院子,小声说:“夫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那个香儿可是给雪莲她们下过绝育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