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文就从衣兜里拿钞票给他,“给你两块钱,各买半斤就行,钱要是不够你就先替我垫一下。”
“只要半斤还要钱?”宁东推开李惜文的手,“我家有亲戚山上出香菇木耳,就这一点点我给他们钱他们要骂我的。”
“总不好白要人家的东西,那我换毛票你给他们家小孩子发压岁钱。”李惜文换了一把毛票数。
邢兰州笑了,“压岁钱给不出去的,他辈份小,去哪都要喊人家的小孩叔叔爷爷。”
“那亲戚家的小叔叔小爷爷肯定愿意吃点糖吧。宁东哥你下午去的时候自己装几包糖。”李惜文体贴的把钞票都收起来了。
“嗯。”宁东有气无力翻豆粉,“邢兰州你辈份好大呀,我们高中同班的邢翠翠,你是喊她姑奶奶的吧?”
邢兰州郁闷的闭嘴了,那位论辈份确实是他姑奶奶,过年拜年非喊不可,他今年过年上人家家估计还得喊。
整理好年礼,李大海凑了一个礼拜天,又请了一天假带李春来李振国登上了火车,他安排李振国带着给曹家舅舅姨娘们准备的年礼去新阳,他自己带着李春来在齐阳下火车转搭客车去向阳公社。
李春来和李振国虽然隔四五岁,李春来黑一些,更强壮一些,李振国白一些看上去文弱一些。但是兄弟俩真是很像。李大海带着李春来在赵书记家歇脚,赵书记两口子都认错了人,说李振国几年不见长结实了。李大海将错就错,也不否认。李春来不知道他这个小师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是专业选手,演李振国就演得有九成相似。
到了李家,夏桂花和李大江都没认出来跟在李大海身后的人不是李振国。
李大海和李春来背回来的一大麻袋东西交给了夏桂花,半大麻袋的礼物全归李大江。夏桂花因为这次李大海带回来的东西没有李大山家的份,也因为上次李大海翻脸砸堂屋说不认李大山,这次就很老实,给东西就收,没有废话。
老小进省城当了干部,对他反而更加好起来!李大江收下兄弟给他的年礼,激动的满面红光,再三的留老小和侄子在家吃晚饭,还张罗着给李大海拿来的麻袋里装上了笋干和干豆角、干萝卜丝和梅干菜、腌萝卜干。
李大海没有答应吃饭,但是收下了回礼。他领着被李家人当成李振国的李春来去坟山上烧纸,都没有上大路,直接抄小路回齐阳去了。
爷俩回家搭的是半夜到齐市的火车,每人背回家一个沉甸甸的麻袋。
二伯伯家回礼还有可能,奶奶给爸爸东西了?
李惜文觉得如果是,那是天上要下红雨呀。她趁爸爸和李春来都去洗澡的功夫,悄悄问曹月英:“我奶奶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奶奶还是你奶奶。别的事情你不要管不要问。去睡吧。”曹月英对小女儿是特别信任的,几次打鱼的钱摆在她女儿眼前女儿眼都不眨一下,管三家合伙吃饭的钱帐也没有乱用过一分,她女儿不是一个看钱重的姑娘,她不担心小女儿会想要她二哥的钱,她是怕女儿万一说漏了嘴让旁人晓得了掂记。
曹月英的家教,一般和自己家的事情有关系的不瞒孩子,别人家事情要是对孩子没有教育意义也不会随便讲。
她这个态度李惜文一听就明白了,应该是上次小哥说的,去世了的师伯娘交给爸爸妈妈的钱让爸爸和李春来去哪里拿回来了。
李惜文空间里还囤着黄金呢。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多有钱,但是她还真的没有掂记过别人的钱财。有钱或者贫穷的二哥都是她二哥。二哥是一个心里特别有数的人,李春来从小没有爹妈管的,长这么大也不比隔壁有能干爹娘的邢绥德差,都不是需要她操心的人。李惜文就很心大的点点头,打着呵欠去厨房做宵夜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李大海如常跑步吃早饭去上班。李春来也和平常一样,很早就起来跑步,太阳出来他就把咸货拿出去晒。没事干他坐在花园里晒晒太阳,邢绥德过来找他下棋,一下就是一上午,都没有看出他的情绪有变动。
昨天宁东背着一袋子的糖回了乡下老宅。今天上午宁家一个家里有孩子在花园街中学读书的亲戚替宁老头送过来几根藕、一条大鱼、一只屯鸟和十几根冬笋还人情。
李惜文请这位亲戚留下吃中饭。亲戚挎着空篮子说,“我孙子住在隔壁,没有我在邻居家吃饭的道理,我去隔壁吃。”
宁东肯定给亲戚们都吹过风了,所以这位亲戚都不敢给宁平涛和刘美好送吃的。
李惜文开心的又留了一次客,恭送这位宁平涛的爷爷空着手去隔壁吃饭。
屯鸟就是番鸭,肉不太容易烂,但是味道特别鲜美。李惜文决定留着年夜饭的时候红烧着吃,把这只肥肥的屯关进了鸡笼旁边的篾笼子里。
李振国下午回家,背回来一台收音机。
曹坡公社年景不好。曹定国家虽然囤的东西不少,可是社员同志们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大队支书家里还照往年那样打年糕做豆腐做糖那简直是找死。曹定国不做这些东西,在城里的曹兴业和曹安邦就没有的吃。
所以曹月英家给娘家准备的年礼很齐全,有腊肉有腊肠,有豆腐有豆腐干生腐豆腐皮各种,有自己家做的麦芽糖还有成包的白糖和红糖,有干香菇木耳还有瓜子花生,差不多过年自己家要吃的东西和走礼的东西都装在了麻袋里。
这么重的礼送出来,什么都不回多不好意思啊。但是吃的东西新阳这边本来供应就比齐市要紧张,他们又没有什么都能买得到的邻居帮忙,是拿不出来的。
正好曹桂英上班的纺织厂从上级单位拿到一张收音机的票,今年年景不好,有点钱的人家就算不需要买高价粮,也更愿意把钱留在手上。收音机虽好,毕竟没有自行车缝纫机实用,厂里争取这张票的人不多,曹桂英把这张票争取回来,三位不缺钱的舅舅凑钱买了一台收音机当做回礼送给曹月英。
清楚兄弟们家底的曹月英收回礼收的很坦然。
住在这一片的人家差不多有一半家里都有收音机,过年前这几天买自行车的都有好几家,有一家还一次买了两辆。他们家住在这里一年多才添一台收音机真不奢侈的,都没人议论李家。
两个外面包裹毡布,又加套了木箱的首饰箱藏在麻袋里的时候,李春来轮流背过,他对重量有数。
但是首饰箱打开时李春来仍然很意外。
这两个首饰箱的顶格都装着用牛皮纸缠紧固定的大金条和小金条,把顶格挤得连条缝都没有。左右两个抽屉里的东西也一样,一边塞满了成卷的大洋,一边用半透明的绵纸包裹着金银首饰和玉镯玉戒指玉牌,同样塞得紧紧的手指都插不进去。最底下的抽屉里,一个是用块砚台压着一封封皮上写着吾儿春来亲启的信。另一个用两块墨压着“吾儿秋来亲启”的信。
“这些东西是你们母亲的祖母去世前分给她的,当时你们的母亲刚生振国还在坐月子。她娘家通知我们过去拿东西,就是你们爷爷带着我去拿的。你们的父亲可能听说过你母亲娘家给她留了东西,但是具体有什么,除了你们的母亲和她祖母,你们的祖父还有我,别人应该都不清楚。”李大海拍拍李振国的肩膀,“你们先看看信吧。我上去看看你妈妈在做什么好吃的。”
曹月英在厨房里捡黄豆。
李惜文提着一桶热水和矮梯子出来,在门外擦门框。擦大门的目的不只是过年打扫除,还是望风。家里商量大事呢,不能叫别人闯进来,那就自己先把大门拦住。
她在门外头还没有十分钟,顶那头刘部长家的二儿子来来回回晃两趟了。
还有一个汪书记的侄儿,踩着自行车风一样掠过,撞到邢家花园铁门上。她听见动静看一眼,那家伙还扭头对她挤眉弄眼笑!要不是邢兰州吼了一声谁撞坏我家门,那家伙简直就要过来搭话。
李惜文被恶心到了,站在矮梯子上,用力用抹布擦门楣,用力擦!不停翻白眼,在心里骂人。
邢兰州在自己家三楼擦卧室的窗户,看见下面咬牙切齿的李惜文,笑的要死,“哈哈,我就说李小妹要气死,看她那个小白眼翻的,好玩吧。”
小姑娘现在那个小表情真是灵活。邢绥德就没见过谁能把白眼翻出这么多花样,是挺好玩。不过他还是教训兄弟说:“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应该先吼一声把他吓跑,不要让人家有机会恶心人。”
“我知道,我就是想见识一下。”邢兰州笑的简直停不下来,“下回我会先喊一声的。”
李春来和李振国看过母亲的遗书,一个眼圈红红,一个眼泪淌了半天。兄弟俩相互劝慰了半天,商量好了未来要怎么办,一块上来找李大海和曹月英说话。
“师叔,婶婶。我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这箱东西我不好带,带回去也没有地方放。”李春来看李大海和曹月英都皱眉,笑着说:“我这几年工资存起来也没怎么花用,我打算回去买个小院子。但是我们公安经常一出差就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东西就是埋在地下也不放心。所以我想师叔和婶婶调到平京去呀。我们住在一起,我也不担心小偷上门,回家还能有口热饭吃。”
“反正下半年小妹也是要考到平京去读大学的。大哥和我都想留校。爸爸妈妈两个人在齐市住好几年,多孤单。”李振国很难得的扶住曹月英的肩膀表示亲呢,“搬家到平京去,我们天天都能回家吃饭,热热闹闹的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