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三招宗弟子趁乱掠入内殿,见人便杀,不过片刻,满地不死奴的尸首。
“素月师妹,各取所需。”男修割开最后一名不死奴的脖子,笑道。女修勾唇看着躲在殿内看戏的古苍龙,“好,莲亭师兄。”
正是当日与千秋厘在小燕楼有纠葛的男修和女修。
床前挂着纱幔,影影绰绰的,床上躺着的人似乎抬起头挣扎了一下,又重重地倒下。
“怪不得外头打成这样也不出来,竟是要生了。”莲亭专注地看着床的方向,嘴里喃喃,“女人生孩子我是见过的,但这样美的女人生孩子……不知又是如何样貌,是否也如寻常女子一般一副狰狞丑态,惹人生厌?”
素月轻慢地努嘴,“不过就隔了层纱,莲亭师兄这般好奇,进去一观不就知道了。”
“你说得很对。”莲亭点头,举剑一挥,纱幔撕拉一声拦腰而断,一张巨大华美的架子床袒露在眼前,床前跪着个白袍和尚。
特么比老子还下流!古苍龙心里骂着娘,笑嘻嘻将小偶人塞进怀里,现出原身,巨大的身影瞬间挡住莲亭的视线。
千秋厘虚弱至极,从昏厥中苏醒,只觉得周围很吵,两名不死奴浑身是血地倒在床上,斜眼向外看,一条巨大的黑龙在翻腾咆哮,似在与人缠斗。
殿门大开,殿外吵吵嚷嚷似乎人很多,床前的纱幔只剩下上面的二分之一。她就这么没遮没挡地躺在床上,堂堂一个一城之主,真是……羞耻而难堪……
身上一阵发冷。
眼里忽然出现一片雪白,朝她飘然落下,将她不雅的身体遮裹了起来。
是烛心,他赤c裸着上半身,雪白的僧袍裹在她的身体上,俯下身在她耳边道了句“小僧冒犯了”,将她抱了起来,趁乱往外跑。
烛心健步如飞,双臂稳而有力地托着她。想是顾忌到自己上半身未着寸缕,胸膛始终离她一段距离,不与她的身体贴上,这是个极易生累的姿势,很快他就汗涔涔了。
真是个刻板固执的和尚,可她又觉出些被温柔以待的暖意,暖得她就要化了。
烛心抱着她冲出内殿,下石阶,经过被炸成烂泥坑的莲池,穿过似被飓风席卷过的树林。
好看的唇抿得紧紧的,精瘦结实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细汗渐渐在额头汇集,滑过面庞,从他的下巴滴落,像雨点轻打在千秋厘的眼皮上,又从她的眼角流入眼中。
她的视野中顿时一片滚烫的模糊,这样的和尚让她变得柔软,恍惚间,生出一种他是要排开千难万险,带着他们母子远走高飞的错觉。
她怔怔地看着烛心模糊的脸,心中却清晰起来,忽然就明白了。这份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热烈浓厚的爱意其实一点也不莫名其妙,这样的一个人,叫她如何不爱?谁能不爱?
腹中又是一痛。
千秋厘哼了一声,“它……它要出来了……”
烛心快步跑动起来,进入一片竹林,是他日常打坐诵经的竹林。他用脚将落在地上的竹叶迅速拢作一堆,双膝跪下,轻手轻脚将千秋厘放在竹叶堆上,顿了顿,背过身去。
“你去哪?你别走!”
烛心背对着她轻叹一口气,“我在,你安心。”闭眼,双手合十,继续念之前被打断的《普门品》。
千秋厘靠在竹子上,用尽最后的力气痛苦地大喊一声,似洪水决堤,一大块东西随着洪水哗啦从身体里滑了出来,浑身陡然一松,所有疼痛悉数离她远去。
同时离她远去的,还有代表她修为的血灵。不死族的胎儿娩出的刹那,母体的修为会经历一个由盈转亏再回盈的过程。灵力一丝不剩,血灵归零,修为归零。
这一刻,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能轻松取她性命。
生命中最不堪一击的时候,可她反而笑了。她从没有这样欢快过,是的,她还活着,这小东西最终没能要了她的命,她与和尚,他们一家三口,还有无数个明日。
千秋厘笑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烛心手上那串十八子上刻着的她那一丝血灵也随之湮灭于无。
然而,血灵消失不见之后,十八子本身却开始发起光来,起初是淡淡的金色,很快转为暗金。
千秋厘抱起孩子,痴柔地看着烛心的背影,目光缱绻极了。
“你转过来看看他吧。”
烛心不说话,背影纹丝不动。
“你不想看看他么?”不想抱抱他么?是个男孩儿呢,男孩儿她也喜欢,他那么安静那么乖,小小的一团缩在她怀里。
现在还看不出,日后一定像你,我希望他像你。
“你抱抱他?”她的声音娇柔极了,却看不到,在烛心的眉心,一个赤色的“醒”字越来越清晰。
头顶轰然响起佛门禅音,明净空灵,响彻云霄,空中浮现出十八个宝相威严的罗汉,齐齐诵唱梵音。
十八子光芒大盛,从烛心手上浮起,升到头顶,在盘旋中不断增大,再增大。
千秋厘睁大眼睛。
她看到十八子上的符文在发光,金光如热泉喷涌而出汇合成两股,从金光之中又生出红、白两束光,倾泻而下冲入烛心的灵台。
红的是血灵,白的是本灵。
刹那之间,烛心的灵台便由空变盈,本、血二灵浩荡如海在他的灵台之中波动翻涌。
顶级的修为,深不可测!
烛心转过身,眉心的红字熠熠生辉,这个“醒”字,千秋厘认得,是一枚觉醒印。
觉醒印?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糊涂了,忘了眨眼,甚至忘了哭,一大颗泪悬在眼眶里要落不落。
十八子变回原来的大小,倏地飞回烛心手上,穿上他的手腕。他稍稍朝她俯身,戴着十八子的那只手伸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