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

第53节(1 / 2)

“那么依您看,咱们该怎么应对才好?”

嘤鸣自然希望能找到一个折中的手段,既保全薛家,又让皇帝顺利清除朝中敌对的势力。可是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很难,必有一方得大大退让,只看薛家愿不愿意接受罢了。

她握住了薛福晋的手,温声道:“干额涅,我和深知是姐妹,虽不是生在一家子,可我们之间的情义比亲姐妹还要深。我知道干阿玛处境艰难,倘或不愿意去喀尔喀,也不是没法子搪塞,只要称病卧床就是了。可单单卧床还不够,还要上表朝廷请辞,只说是退隐养病……干额涅,眼下局势您也看见了,唯有如此才是保全性命和家业的良方儿,您就听我一句劝吧!”

第85章 寒露(6)

可惜, 薛福晋并不接受她的好意。起先急切的神情黯淡下来, 最后变得有些死气沉沉的,笑了笑道:“娘娘还是太年轻了, 咱们到了这一步, 哪里还是辞官隐退能保得住的。其实我也知道, 这会子凭谁求皇上都不中用,紧要关头各人自扫门前雪,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只求往后我们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还能顾念咱们两家的交情, 顾念深知对你的一片情,别站干岸看着你干阿玛落难才好。”

嘤鸣虽然知道她进来就是为了向她施压,可她说到最后还是让她感觉很羞愧。她好像当真不能为薛家做什么, 其实不光薛家,就算是齐家, 她又能做什么?所幸自己的阿玛不像薛公爷那么执拗,薛家是没了权毋宁死, 而她阿玛则是留着命留着钱, 让他能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游戏人间,就够了。

“干额涅, 我不是站干岸说风凉话, 薛家和齐家一样,都是我愿意拿出全部本事来周全的。我才刚给您出的主意, 只要您点个头, 我就是上养心殿跪, 上乾清宫跪去,我也要求皇上留薛家一条活路。讲和要拿出诚意来,咱们手里握着刀,怎么让别人相信咱们?这江山社稷到底还是宇文家的,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呢。”

然而薛福晋听完了,仍旧对她的话持不认同的态度,缓缓摇着头说:“罢了,今儿全当我没来吧。不过娘娘愿意见我,倒也出乎我的预料,想当初深知那样了,我在宫门上求了半夜,太皇太后才发话让我进钟粹宫……你不知道,我见到她的时候,人都半僵了,那寝宫里冷冷清清的,太医全在廊子下站着,谁都不开方子,只说上痰了,完了。”她说着泪如泉涌,用力压着嘤鸣的手,压的力道之大,人都打起颤来,“帝王家冷血无情,今儿花好稻好,明儿就翻脸不认人的。你是我瞧着长起来的孩子,我只盼你撂高儿打远儿,别瞧着眼巴前。后宫的女人,要是没了娘家撑腰,哪里能得长久,你说是不是?”

嘤鸣的手被她压得生疼,原本是舍不得她的,但后来那种半带威胁的话说出来,她就觉得没有必要费心思了。

她把手抽了出来,即便是被勒脱了皮也得抽出来。叮当两声,那鎏金雕花的护甲落在脚踏前的墁砖上,将这看似融洽的气氛划开了一道口子。她收回两手掖起来,淡笑着望向薛福晋,“帝王家冷血无情,原来干额涅也知道。那当初为什么还要促成我进宫呢。”

薛福晋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竟被她拿住了话把儿,堵得她半天应不上来。

嘤鸣见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上去是有些可怜,可是她的咄咄逼人,也实在让她忍无可忍,“干额涅,我在想,如果今儿深知在,她会对您说怎样一番话。她才活了二十岁就走了,要是当初没有进宫,这会儿她应该在哪个深宅大院儿里,吃着茶点看着孩子吧!有句话我早就想对您和干阿玛说了,只是一直苦于找不着机会。深知走到今儿,宫里的主子们固然都是凶手,可罪魁祸首是谁?是您和干阿玛。这世道女孩儿存立本就艰难,你们何必把她顶在枪头子上?她只是个姑娘,她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所以她和皇上赌气,打擂台,只有如此,才能证明自己向着家里。你们把她逼到这个份儿上,她的死也没能叫你们回头,我真替她不值。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爹娘都心疼姑娘的,你们嘴里如何舍不得她,还不是她一死,就着急另找一个来接替她!”

这些话很伤人,嘤鸣平常性情随和,对谁都不爱重言重语,当然那呆霸王是个例外。早前他们千方百计把她弄进宫,无非是想让她成为下一个深知,明知道风口浪尖上,她没准儿连性命都保不住,他们也不在意她的死活。她走到今儿,全凭运气,凭太皇太后和太后还算喜欢她,凭那呆霸王没有坏到根儿上。如今她能喘口气了,薛家就来看收成,不过仗着她阿玛和他们拴在一根绳上。

他们弄权,毁了多少人!深知死了,自己原本可以嫁给寻常公府之家,过相夫教子的寻常日子,要是能选,她直到现在都不觉得进宫是幸事。帝王家永远绕不开权力,她眼下过得还算滋润,但也时刻常怀忧惧之心。她知道阿玛的旧账记在皇帝的小册子上,谁也不必拿这个来提点她,胁迫她。

薛福晋含泪走了,眼泪里装的究竟是受辱后的不屈,还是对深知的忏悔,谁也不知道。嘤鸣一个人坐在窗前愣神,生一回气调动了全身的力量,缓了半天也没缓过来。可这会子不是发呆的时候,眼看宫门要下钱粮,薛福晋进宫见她的消息,必定已经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帝的耳朵里,她不能等到明儿了,万一起了变故,补救就晚了。

头所殿离慈宁宫最近,过去还快些,要是直上养心殿,没的让太皇太后觉得眼里没人。于是匆忙出了夹道过慈宁宫,到门上的时候宫门恰好掩了一半儿,当值的见她来了,垂袖打了一千儿,“皇后娘娘怎么这会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