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脉上点点的水珠晶莹剔透,一小丛一小丛随风摇摆,分明就是她心心念念着要带回去的浔草了!
唐灼灼面色一喜,再不敢怠慢,小跑着就到了浔草的跟前。
“真的是……”她低声轻喃,心底的一颗大石陡然落下。
有了这些浔草,她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治疗好霍裘的瘟疫。
她才想唤人,就听到一声雄浑的怒吼,唐灼灼缓缓抬眸,与一双没有情绪的兽瞳对上。
那是一头浑身棕黑的熊,四足落地吼声地动山摇,唐灼灼身子一僵,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轻飘飘飞上了天,胸口一阵闷痛,落地后偏头吐出了一口猩红的血。
她和那些侍卫没有离得很远,这棕熊的吼声必定会惊动他们,唐灼灼死死地阖了眸子,牙关上下细微地抖。
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细碎的粉末,抖在了身前,那棕熊像是被什么激怒了一样,疯狂得很,见了她这样的动作更觉被挑衅,怒吼一声就冲了过来。
唐灼灼被撞得打了几个滚,期间死死地护住了头部,那畜生红了眼还要再冲过来,但因为吸了那粉末的原因,动作明显慢了几分。
正在这时,一道划破空气的利箭如流星,直直地射入了那棕熊的左眼,温热的血狂飙出来,紧接着又是两箭破空,将那棕熊的肚腹穿了两个孔。
恍惚中,唐灼灼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碾碎了一样,眼皮子努力抬了抬,见到一脸上蒙着黑布的男人手挽着弓箭,玄色的衣袍上刻着一条龙徽。
是玄龙卫跟来了。
叶氏这时候也听了动静赶到,见到她模样吓得花容失色,小心将她拉得半坐起来,“娘娘……”
唐灼灼低低喘了几声,手指费力抬起,指着那朦胧的一片:“浔草……都带回去。”
叶氏看着她脸上蜿蜒的血液,心底狠狠一沉,太子妃那样娇嫩的脸庞,被沿路树枝刮伤,留下一个寸长的伤疤。
多半是会留下印子的。
唐灼灼只觉得全身都疼,眼前迅速暗下去,咬着牙强撑,捉了叶氏的手道:“药方在我屋里……再……再加上药桂子五两磨成末,浔草熬汁……趁热喝下,瘟疫可解。”
叶氏不知道此时心底是个什么滋味,怀里的小姑娘巴掌大的脸上全是血迹,声音极底极细,强撑着等她回答。
“我都记下了,咱们这就下山,娘娘别再说话了。”
唐灼灼轻叹一声,再也撑不住闭眼晕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等叶氏一行人回来的时候, 夕阳西下, 如霞的云朵连片铺成一片片的锦缎, 美得近乎妖异。
霍裘烧得迷糊,高烧不退,什么法子都没用, 好在唐灼灼吩咐熬的草药里有镇痛的效用,才不至于那般痛苦。
又一次换了帕子之后, 柳韩江和李德胜都有些坐立不安, 望着山口的方向频频出神。
柳韩江扇子也不摇了, 明明树荫遮蔽院子里阴凉得很,他却出了一头的细汗。
李德胜更不用说了, 两头忧心,来回转了几圈对柳韩江道:“应该拦着太子妃的,这山上最是凶险,两个女子上山, 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跟殿下交代啊?”
这要是平安无事归来了还好,可就怕个万一, 太子妃又是位顶顶金贵的, 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不光主子爷这边, 就是京都那里都不好交代。
都怪自己一时糊涂也跟着病急乱投医了。
而柳韩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眼见着日头越来越小, 直至最后剩下一道余晖,他终于坐不住了,沉声吩咐:“再派一队人上山。”
而就在这时,后山口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李德胜和柳韩江对视一眼,同时疾步走了上去。
而到了跟前瞧清了形势,他们心都是一凉,一股寒意从后脊背冲到天灵盖上。
叶氏身上沾染了许多黑污的泥块,见了柳韩江眼眶立刻就红了,她哽咽着侧了身子,道:“娘娘发现了一丛浔草,才要采药时就被一头熊撞伤了身子昏了过去。”
李德胜大惊失色,往她身后一探头,就见到了侍卫们抬着的唐灼灼。后者满脸血污,白与红的碰撞尤为冲撞人心,就躺在临时做成的布架子上生死不明,呼吸薄弱。
“这……这……”李德胜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定了定神急忙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等安夏和紫环给唐灼灼换好衣裳扶到床上躺好时,瞧着那一盆淡淡的血水只掉眼泪,至于出现在自家主子那张素来姝丽的芙蓉面上的狰狞伤疤,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
主子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常常对着镜子能自顾自的欣赏半天,若是等会子醒来知晓了这事,那该是何等的难以接受啊。
安夏陪在唐灼灼身边的日子更久些,感情也更深些,此时看着李太医抚着胡须摇头叹息的样子,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
叶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换了一件衣裳就匆匆赶了来,见了这样的情形直皱眉,问:“李太医,太子妃娘娘身子可有大碍?”
李太医唏嘘不已,直言道:“夫人,太子妃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有有些划痕外伤也不碍事,喝些药好生调理便可。”
“只是……”他顿了顿,分外感慨:“只是这脸上的划痕着实重了些,恐会留下疤痕。”
叶氏呼吸一滞,虽然原也猜到了,但听太医这么一说,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柳韩江和李德胜此刻则是守在霍裘的床边,将才熬出来的药一口口喂霍裘喝下去,等碗里的药汁见了底,他和柳韩江才走出了屋子。
夜里星子闪烁,瞧着分外迷离朦胧,美好得像梦境一样,只是如今,倒没人有心情欣赏。
鸦声阵阵,寒意袭来,柳韩江连着守了两日两夜,好容易见那药汁生了效,霍裘额上的温度降了一点点,他才有心思回自己院子小歇片刻。
叶氏正坐在庭院里的小石桌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他回来了,也只是牵强地笑笑。
“夫君劳累了两日,先去屋里歇会吧。”她声音如水,对着柳韩江道。
“不急。”他撩了衣袍坐在她身侧,玉树临风面若冠玉,一举一动皆是从容风流。
“我知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事却不能怪你。”柳韩江牵了叶氏的手摩挲几下,目光悠远,道:“且这也不能算是坏事,经此一事,殿下必将真正明白皇家无亲情,行事再无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