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经有殷勤的內侍抬了一张赤金金椅上前放在新君身后不远的地方。
宋伊坦然坐下,托腮问道。
能有什么意见?
亲爹掌控京畿,这太后手里还有先帝赐予的兵权虎符,谁还敢说什么?
更何况朝臣也不是没有分到好处。
内阁当政,这其中分润的权力也已经不小。
今日太后决断,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可是只有一个人没有欢喜。
越王只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伤害了。
没他什么事儿。
那一刻,内心受到的创伤与沉重的打击,当满朝都觉得满意只有自己被孤零零落下,还有本以为在自己掌控之中却根本没有如同答应自己那样做的宋伊给予自己的打击都叫越王英俊年轻的面容微微扭曲。
他摇晃了一下,又觉得满心的沉重与惊怒。
这剧本儿不对啊!
说好了叫他做摄政王呢?
他霍然抬头,紧紧地看着已经坐在新君身边勾着嘴角逗弄着小皇帝的宋伊,依旧是那张美艳夺目的脸,哪怕穿着孝衣却依旧不能掩饰她满身的风华美艳。
可是越王此刻却已经顾不得美人了,好不容易忍耐到了下朝,他因是皇叔,因此还算可以顺利地进宫,却见后宫之中正纷乱一片,一问才知道,太后已经命先帝的嫔妃无论有宠无宠,都即日迁宫往太妃们应该住的地方去了。
宫中的气氛有些紧绷,都十分畏惧宋太后的威严。
毕竟先帝才死,就送了先帝宠爱过的女人去孤零零的小院儿里关起来,这实在是很强硬了。
“母后,母后。”宋伊正行走在宫中属于自己的中宫的游廊上,听着耳边传来不知何处的女人的叫骂还有求饶,她并未在意,只是垂头看着自己的身边,正紧紧地拿一双胖嘟嘟的小爪子抱紧自己的裙角,跌跌撞撞地跟着自己走路的小皇帝。
这小皇帝胖嘟嘟的,小腿儿短短的,跟着宋伊的时候踉跄着,可是却努力咬着牙仰头对宋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天真无邪,宋伊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你不问我为什么叫她们迁宫?”
“母后做的都是对的。”小皇帝摇头晃脑地说道。
“谁这么跟你说的?”
“是父皇。父皇说,镇国将军一家都是大大的忠臣,母后是因为喜欢我,想要保护我才回进宫嫁给父皇。”
小皇帝抬眼,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微微一愣的美艳少女,乖乖地问道,“母后,父皇说的是真的么?”他对宋伊的亲近还有信赖都完完全全写在脸上,宋伊俯身,摸了摸小家伙儿的脸,嘴角勾起了一个没有半分冰冷的笑容轻声说道,“你父皇说得对。”
“最喜欢母后啦。”胖嘟嘟的小皇帝抱紧了宋伊的腿。
宋伊慢慢地摸着他柔软的小脊背,看见他拿脸在自己的裙子上滚来滚去,第一次耐心地说道,“你父皇这些嫔妃勾结朝臣,之前在先帝棺椁之前就想要生事。如今前朝后宫尚未完全安定,不能叫她们留在宫中肆无忌惮地生事。更何况无论如何,她们也都是你的长辈,又是先帝宠爱的女子,你若不敬,日后只怕会横生枝节。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她说得充满了牺牲的情怀,其实只不过是想把这群在自己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关起来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不过也不能妨碍她刷小皇帝的好感对不对?
“母后,你可真聪明。”小皇帝崇拜地对她说道。
宋伊哼笑了一声。
“你要比我更聪明。皇帝,我可以庇护你长大,可是却不会一辈子庇护你。天上的雄鹰也不该永远被遮蔽在母亲的羽翼之下。”
她当然只会看护这小皇帝知道他长大的那一天,此刻抬手揉了揉小家伙儿的小脑袋,看见他天真依恋地在自己的掌心蹭蹭,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来慢慢接近了这小东西细细的小脖子,正要落在他的颈窝上,却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用力地扣住了宋伊纤细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
宋伊的目光看着手腕上这粗糙的大手,侧头,看见一个身穿铠甲高大强悍,面容英俊棱角分明的男人正审视地看着自己。
她甩开他的手,指了指小皇帝的脖子。
“龙袍做得急,脖子这里太紧了。”虽然皇帝是至尊至贵,本不应该会有半点闪失,可是先帝驾崩得急,太子的小龙袍赶做得仓促,因此有些不合身,脖子那里就有些勒得慌。
这本也是无奈的事,因此宋伊并未降罪那些诚惶诚恐的绣娘,只是与小皇帝说好,忍着上了朝,回了宫就把龙袍的领子给解开。她的眉目不动,见那男人微微一愣,也见到小皇帝果然脖子处有些勒痕,便挑了挑眉。
“师兄,能放开我了么?”如果不是刚才察觉到是这个男人,她大概不会轻易地叫他攥紧手腕。
可是眼前这高大威严的武将,却是宋伊可以相信的人。
他本是孤儿,从小被镇国将军养大,出入军中,追随镇国将军在沙场之上出生入死,以一介平民的身份最终成为军中显赫的人物,得到先帝的封赏,被封为镇北侯。
他与宋家没有血缘,可是却把宋家当做自己的家。
宋家对皇朝忠心耿耿,他也同样追随宋家,对帝王誓死效忠。
只是镇北侯与原主之间的感情并不和睦,明明是自己追随的宋将军的爱女,可是他早年却见过宋伊追着越王跑的样子,因此对宋伊进宫的理由有些警惕。
他知道宋伊是一个为了爱盲目不顾一切的性子,也知道,她为了越王什么都干得出来。
只是上一世,他并没有想到宋伊会丧心病狂到毒杀了年幼的小皇帝,最后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连累了宋家。
他对宋家的倾门之祸无能为力,可是最后却以自己的全部军功作为交换前往万里黄沙的边关,在边关养大了宋家的两个孩子,延续了宋家的血脉。
他在宋家被满门抄斩之前冒着自己也要被牵连抄家的风险,从监牢之中与同样同情宋家的几个同僚一起将宋家的血脉转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