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说着话,也没怎么直视他,所以并不知道朱成钧的眼神变化,只看见他砰地一下倒下。
“九爷,你哪里不舒服?”她犹豫一下,没有伸手去掀他的被子,只站在床前有点着急地问。
“哪里都不舒服。”
朱成钧把被子掀开一点,露出一双眼睛来,控诉地望着她:“你又不喜欢我,又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不是想逼死我?”
展见星愣了:“我——哪种眼神?”
“非常仰慕我,觉得我又厉害又肯顾全大局,是你喜欢的男人的样子。”朱成钧非常仔细地描述道。
展见星:“……”
她一言不发地向他伸出手去。
朱成钧眼睛亮了,伸手去摸——摸了个空。
展见星迅捷从他身边把自己的草稿拿到了手,然后向他道:“九爷,什么男人?你趴在床上耍赖的样子,至多只有八岁。”
然后她在朱成钧从陶醉变作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忍住满腔笑意,昂然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的大纲里,这俩应该决裂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决裂是决不掉的,硬来反而崩,认命把方向盘交出来,让星星和小九带着我走,走到哪儿算哪儿啦~
大致勾一个本章心绪:
星:可以一天下十八遍决心,但不能真正拒绝你。
九:就是八岁,不能更多了——但只在你面前。
第107章
展见星的文书在两日后写好了。
她这回没越级行事, 按部就班地向上呈报给了抚州府,新任抚州知府才来不到半年,对治下的情况刚刚熟悉, 一看,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两个郡王神仙打架, 是他一个小小知府掺和得起的吗?硬着头皮往临川郡王府走了一趟, 朱议灵自然绝不承认, 他就拿此当了回话, 补上两笔,然后以 “兹事体大,不能擅决”为由,直接往上报到布政使司去了。
布政使司看罢,派下官员分别询问了朱成钧与朱议灵一回, 见两方各执一词,便表示也不能决,又往京里上报去了。
这未必是官员们都不负责任亦或是其中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宗藩们闹家务,和民生没多大相干,地方官员犯不着沾染, 让皇帝去判决最好。
朱成钧对此无所谓,他并不指望谁给他做主, 该做的事,他早都做完了。而这么一层层报来报去, 半个月一晃过去,他的伤也养好了,为了给予朱议灵压力,他仍不出门,叫人弄个椅子抬着,把他抬到校场上去看仪卫们操练。
这个校场比代王府的小多了,不过他的仪卫也就两百多人,凑合排布得开。
朱成钧从前没上心,领着仪卫们出去溜达一圈看出来了,他这些手下不只是废,是非常废。
那就该练练。
孟典仗怎么练他的,他就怎么练仪卫,至于仪卫们身体素质及年纪都跟他少年时不可同日而语,他不管,就这么练,三天一过,把仪卫们练得哀鸿一片。
有仪卫不服,朱成钧也不生气,也不骂人,要过兵器来,坐着和人打,把不服的仪卫打到服,连滚带爬继续去练。
王鲁以探伤的名义来过一回,带了许多礼物,在校场边上晒得汗如雨下,回去就凛凛然向朱议灵进言:“王爷,我们得抓紧了,崇仁郡王于府中苦练仪卫,显见暗恨在心,对这次遇刺,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展县令那边,他的上书已经往京里转呈了,倘若派了钦差下来,就麻烦了。”
朱议灵把一瓣啃得七零八落的西瓜丢开,抹了把嘴,才开口:“你慌什么,我代王家堂兄那府邸,就像个筛子一样,处处漏风,要查他,能费多大功夫。”
王鲁有点不解地道:“那王爷至今没有动手,意思是——?”
“本王有那么点不甘心。”朱议灵摸摸肚皮,“我给他设的亡命局,怎么现在绳子扣我脖颈里来了?勒得本王怪不舒服的。”
主有忧,王鲁立刻请罪:“都是在下考虑不周,未曾详细打听得那位七公子——”
“不是他的事儿。”朱议灵挥了下手,“他是栽赃了我,但是这后面一环扣一环的,未必还跟他有关系,我瞧他没那么大本事——真有,他不会被人一怂恿,就直接行了刺杀之计,这法子见效快,解恨,但倘若不成,后患无穷,不到万不得已,这都是不该使出来的绝户计。”
王鲁迟疑地道:“那王爷的意思是,我们暂缓行事,先放过了他?”
“缓不下来。”朱议灵又摇头,哼了一声,“一缓,缓到朝廷的钦差来了,那箭不论是真是假,总是刻着临川郡王府的徽记,要查一定先从我们这里查起。是你禁得起查,还是我禁得起查?”
王鲁不能答,他心知肚明——都禁不起。
这件事让人难受的地方就在于,即使察觉出不对劲,还是只能顺着已划好的道走,跳不出去。
“本王得再好好想想,想想——“”
“王爷。”
有内侍站在门外,双手捧着一封信:“京里来消息了。”
朱议灵坐直了身体,王鲁走到门边去接,回来递与他。
朱议灵擦了擦手,接过来,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下。
他惯常是个潇洒风流笑口常开的闲王形容,一个人的面具戴久了,渐渐也就有几分要当真,哪怕对着自己人时,朱议灵也极少摆出过这般严峻面容。
王鲁不由赔着些小心问道:“——王爷,怎么了?京里这阵子似乎太平得很。”
“可不是太平么。”朱议灵慢慢地道,信笺很单薄,只有一张纸,他一眼已经扫完,嘴角习惯性要往上扬,但是扬不上去,便变作了一个不阴不阳的奇怪神情,“不但太平,宫里,还新添上喜事了。”
王鲁领参赞之责,往脑子里寻摸了一圈,陡然反应过来,失声道:“莫非——”
“添丁——啦。”朱议灵拉长了语调,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信笺撕成了两片,又撕成四片,直到撕成一小堆碎得不能再碎的纸,他随手一抛,洒得满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