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倩点点头。
宁氏又低声叮嘱道:“这事万万不能说出去,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洛倩继续点头,想起这个莫名其妙的丑八怪姐姐日后真的是不可能压在自己之上了,总算舒了口气。
而此事过了两天,庄子上,给陈妈妈送月例的宋妈妈来了。
宋妈妈也是总兵府里中不溜的一个管事妈妈,只是凑不到主子们跟前,不大得重用,所以给庄子里的陈妈妈送月例银钱这样没有油水的差使,就派到了她头上。
宋妈妈下车,见了陈妈妈,就拢着袖子冷着脸说:“二小姐上回来,说你伺候大小姐不尽心,夫人扣了你三个月的月例,这三个月只有米面嚼用,没有银钱。”
这个平日嚼用的米面,也是庄子里月月供给,宋妈妈等于空手来知会她一声罢了。
陈妈妈以前一个月是拿最高的二两银子月例,自从跟来庄子上,就被借故减到了五百钱,和粗使丫头婆子一般。
这五百钱给不给倒也无所谓,对于她们如今,求的也不过是平安苟活。
陈妈妈低头道:“是,有劳您还过来知会一声。”
宋妈妈眼睛一转,帕子一扬,又说:“这天都热了,为了你这点小事,我大老远专门跑一趟,唉,也真是作孽……听说你养的鸡挺好的,我孙子正闹着要吃鸡,你带我去看看吧!”
陈妈妈一怔,连忙说好。
庄子里住着几个护卫,说是保护大小姐的,其实也正如洛涓所说,应该是看守她们的。那几个护卫每次庄子来人都要看一下,也不过是例行看一眼,看宋妈妈的意思是要明着跟陈妈妈索点贿赂,也不过是一两只鸡的事,便也懒得管,打着呵欠回去了。
陈妈妈带着宋妈妈去看自己养的鸡,等到了养鸡笼附近,在一堆咯咯叫的母鸡当中,宋妈妈一会儿嫌这只肥,一会儿嫌那只瘦,半晌觉得确实没人监视了,这才掸了掸自己的青绸袖子,声音极低地对陈妈妈说:“……说是下个月老爷带二小姐和少爷去老宅测灵根也要带大小姐……”
陈妈妈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妈妈看她神情,又低低说:“……别想得太好了,不一定是好事,小云说隐隐约约听到夫人在对二小姐说大小姐活不过一年了,还说到什么蜘蛛……老爷好像想把大小姐……做成什么东西,说是废物利用……”说着,脸色有点发白,打了个寒噤。
陈妈妈几乎要发抖。
洛总兵是个修道之人,总兵府的下人当然都知道,不过洛总兵修炼的内容,有一部分比较惊悚,就是做傀儡。
这些傀儡,有时候就在府里游荡,长得和真人差不多,好像僵尸一样,十分吓人。
陈妈妈想到她的小姐将来就要被做成这样的东西,腿就直发软,站都要站不动了。
宋妈妈说:“你们要小心,我这两个月都没法来了……”说完这些,就拎着一只鸡走了。她也不忍心拿陈妈妈的鸡,不过是做个样子。宋妈妈当年曾经受过张夫人和陈妈妈的大恩,她知恩图报,所以这些年总是给陈妈妈传递些消息,她孙女小云在夫人房里做洒扫粗使,有时能打探点消息出来,也没有太有用的,今天这句大概是最有用的了。
宋妈妈走后,陈妈妈愣了半天神,才手软脚软地回了屋。
洛涓正坐在粗木凳子上就着窗口的微光看书,正好只能看到左脸,只见她神情专注,在这么昏暗的斗室里,白皙得半透明的脸庞好像微微发光,周围粗陋的一切都不能掩盖其光芒。一想到这明珠美玉般的小姐就要不久人世,还要被她父亲狠心做成人偶,自己辛辛苦苦呵护主人唯一的骨肉,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却终究不能保全,陈妈妈突然间就泪下如雨。
洛涓本来正专心看书,一时没发觉陈妈妈流泪,直到陈妈妈不可遏制地抽泣出声音,洛涓才抬起头来,一看吓了一跳,打从荼蘼死后那次,再也没见陈妈妈在她面前这般哭过,连忙起身过去,揽住陈妈妈肩膀,问:“妈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