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刚刚才和大伯分吃了一锅“龙虎斗”呢!
但她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飞快撕去了凉薯那带着泥土的外皮,看到了洁白、水份富份的果肉。
凉薯不大,招娣两三口就吃完了。
这清凉甘甜的滋味令她的心情变得大好……
“二丫,快,快点过来帮忙生火!”母亲站在灶前催促了起来。
招娣顺手拿了几根柴火过去,先是将攥在手心里的凉薯皮扔进了灶膛,然后将干柴也塞了进去,又揉了把干草也胡乱塞进灶膛里。她用火柴点燃了干草,又用吹火筒慢慢地吹,很快就生起了火。
她在这儿生火,母亲便在一旁手脚麻利地准备起午饭来。
招娣坐在小板凳上,呆呆地看着她的母亲。
戚善珍不高,瘦得厉害,才三十多岁的人,鬓边已经染上了白发。她五官秀美,但因为不太爱笑,还总是抿着嘴,所以法令纹很重,看起来特别显老。
她是个勤劳到了极点、又善良到了极点的人。
可惜就是命不太好。
奶奶活着的时候,她是个受气小媳妇;后来奶奶死了、却又娶回个恶儿媳。前世招娣死得早,也不知道后来母亲怎么样了。
不过……
富贵被惯坏了,富贵的老婆刘细花么,也是个一言难尽的人物。
所以,想必母亲后来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舒坦。
当然了,这只是招娣的想法……准确说来,是前世去了外头的花花世界,见多了世面的招娣的想法。
但在当地人看来,戚善珍这个女人啊,算是命好的了。
在农村,世俗赋予女人的本份,首先是生儿子替夫家传宗接代,其次才是操持家务、侍候家里的男人们。
可戚善珍却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虽说最终还是生下了一个带把儿的,可一个家庭有那么多的赔钱货,这日子能过好吗?
所以村里人都说,这二狗媳妇是真的命好啊,遇到了没嫌弃她不会生儿子的婆婆和丈夫!还真是……也不知道她前几世不知修得了几座贞节牌坊,才修得了今生呢!
戚善珍生性沉默,平时也不太管教女儿们。
但她也在无形之中,言传身教地影响着女儿们的性格。
所以招娣的姐妹们,就没有一个性情烈的……虽说姑姑们和奶奶的战斗力超强。
前世,可能三妹接娣是众姐妹之中命最好的。接娣长大以后被出了国的姨母接走了,虽然后来招娣也没途径听说接娣怎么样了,但招娣认为,只要不呆在这个小村庄里、且有能力脱离这个原生家庭,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最惨的应该就是招娣和后来上吊死了的四妹了吧。
至于大姐引娣嘛,她因为从小跟着奶奶,奶奶也挺疼爱她的。
后来,引娣被奶奶许给了邻村的一个木匠,应该过得也还算可以。只不过,招娣也听说过,那位木匠大姐夫和这十里八乡的寻常男人一样,爱喝酒爱赌钱,外加打牌输了钱还爱打老婆……
这大约是寻常农村姑娘的普通命运吧!
“二丫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后面菜园子里打颗包菜来,再去坛子里拿点腌菜!唉,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一下子多了你四姑俩娘女再加上你五叔……恐怕菜都不够吃!”戚善珍愁道。
招娣被惊醒。
她站起身说道,“娘,煮饭的时候多放点水煮成软饭,再切半个南瓜进去;我去摘点辣椒回来搞个青辣子炒干辣子,炒腌杂菜放两个蛋进去,拿点腊小鱼干出来和花生米一起炒了……嗯,鱼干少放点,花生米多放点。再炒个包菜……嗯,我再扯点儿红葱头和黄瓜回来,用豆豉拌红葱头黄瓜,再打个丝瓜汤就够了。”
说完,招娣便出了厨房,去菜园子里摘菜去了。
戚善珍一呆。
——对呀!这些都是家里现成有的,而且也算是……有肉有蛋、还有凉拌菜和汤,在农村,这样的菜式算是很体面的了。
当下,戚善珍便松了口气。
招娣去菜园子里扯菜,听到旁边的院子里,武仪莲正在向武老太哭诉——
“……我说我不离,我死也不离!可他说、他说,这些年他挪用了厂子里的几万块钱!要是事发了,坐牢怕是轻的,就怕要……杀头啊!他说不能连累我和阿霞!所以他跟我商量,让我在外头怨他,说他包二奶哩,这样我俩才有借口离婚……”
“娘啊,我实在是害怕啊!前段时间纱厂抓了个副厂长,听讲也是挪用了六万公款,然后被判了五年牢啊!所以、所以我就……跟他离了。”武仪莲期期艾艾地说了起来。
武老太问道,“他做什么挪用了厂子里的几万块钱?”
“我、我不晓得。”武仪莲畏畏缩缩地说道。
一阵沉默……
半晌,武老太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不晓得?你要是不晓得,那就回去……一五一十地问清楚了才来。”
武仪莲哭道,“娘啊!万一我回了,被公安抓了怎么办?我、我怕我回那边去……是自投罗网啊!”
武老太突然爆喝了一声,“那你和宋明拿着这些钱都干什么去了?!”
“倒国库券了!”武仪莲终于哭着回答。
武老太一呆,问道,“国库券是啥?”
没人吭声。
过了一会儿,大伯武向东的声音响了起来,“国库券是国家发行的债券,比钱还值钱哩!比如说你花十块现钱买了十块国库券,三个月六个月的,等到了期以后再拿了国库券去赎,能赎回来十二三块哩!比银行利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