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葱姜蒜, 刚才在烘小鱼虾的时候,就已经有比较浓重的鱼腥气出来了。现在野芹菜一下锅, 特殊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二丫折了根树枝, 用旧瓦罐里的开水冲洗了一下, 当成锅铲用,在锡锅里把野芹菜翻炒了一下,然后就倒了些开水到锅里去。
这时, 武向东停下了工作,光着膀子进来了。
“二丫,有水喝没得?”他抹了一把汗,喘着粗气问道。
“有!瓦罐里有,小心点咧,还烫!”二丫连忙说道。
武向东用手摸了摸瓦罐,然后直接捧起了瓦罐,咕咚咕咚将一整罐半温不热的水给喝个精完!
“爹,咱们家里还缺好多东西哩……锅碗瓢盆没有,油盐酱醋没有,铺盖也只有一套……”二丫念叨了起来。
武向东喝完了水,出了棚子继续去捣鼓那树,又道,“明天村长老婆要去镇上,你跟着她一起去、一起回……你身上有钱,缺啥自己买吧!”
二丫应了一声。
顿了一顿,她又问,“爹,明天你不去?”
她现在毕竟还是个小孩,怕东西买多了拎不动。
“我不去!”武向东道,“我要把这屋修补好咧!还得再跟刘孝忠上一趟西湾山去……”
二丫听了,便问,“爹,咱们怎么跟孝忠叔换的山?”
“他屋后的西山已经归他了,柴火、菌子、野菜,还有蛇啊、山老鼠啊……从今天开始,他屋里的人都可以去山上拿了。嗯,我们也可以拿,一直拿到今年年底,等过完了大年三十,从明年的大年初一开始,我们就一样都不能拿得了。”
“西湾山那边咧,我要栽树……你赶集的时候买两把好使的锄头、斧头、锯刀回来哩,算哒你还是直接和铁匠说你爹要一整套自己打家具的家伙,叫铁匠给你配哩!还有,各种菜种子也要……”武向东说道。
二丫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说道,“要买这么多,那二姑给的二百块钱怕是不够哩。”
“我还有钱!”
说着,武向东又开始捣鼓起了那颗树,还敲敲打打的……
天渐渐的黑了。
二丫煮好了一锅掺着米粒儿和豆子的杂菜汤,招呼她的新爹吃饭。
武向东应了一声,又喊二丫走开。
二丫不明所以的走开了。
然后她就看到武向东扛着几块木板进了棚子。
二丫连忙跟了过去……
如她所料,武向东扛的这几块板子,是给她打造的……新床!
不过,这个“床”,嗯,只有床板,连床脚都没有!
“今夜里随便应付下哩!木板没刨边……这借来的刨子不好使,你夜里睡的时候把你娘送来的铺盖铺好,等明天你把刨子买回来了我再刨边……”武向东说道。
二丫心里美滋滋,先是纠正她爹,“现在你是我爹,她就不是我娘了……我喊她婶子哩!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娘……”
武向东没吭声。
然后二丫又问道,“爹,那我有床睡了,你咧?”
武向东奇道,“我?你年纪不大,还管起你爹我了!我一个男子汉睡哪不是睡!吃饭了,饿死啦。”
二丫急忙把三脚桌端到了外头,随便找了几块刚才她爹用剩的木料垫好了桌脚,又端来了小矮凳,又把一整杂菜米汤和碗筷端了来……
父女俩就坐在“家”门口吃起了分家以后的第一顿饭。
野芹菜味浓、有异香,鱼虾份量不多、但好歹也是荤腥,再加上二丫还抓了一把被晒得干干的菌子进去……
锅内为数不多的米粒儿和豆子已经被煮软了,并且已经浸入了浓浓的菜味儿,也为这锅汤带来了醇厚浓重的淀粉浆感。
父女俩稀哩呼噜地吃着……
二丫吃到了八分饱就停了下来。
这是她头一回做两人份的饭,也不知道爹能不能吃饱。
现在看来,这一顿……大约是两人都吃不饱的。
但是没关系,以后她就能大约把住份量了。
二丫见爹吃得香,忍不住挟了一筷子野芹菜慢慢地咬着,又问,“爹呀,二姑给咱的二百块钱,到了年底咱们可怎么还?”
武向东又添了一碗菜粥米粒儿汤,端到嘴边大口滋溜着,一口气喝下了大半,这才答道,“我会做工还她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这两天先不忙,我把这屋先起好,你在这里住着……要是没吃的就回你奶家去蹭,别怕,就算咱们分了家、你也还是武家的子孙,蹭她几餐饭吃也是天经地义,她要骂就让她骂……”
二丫一听,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在这里住着?”
“嗯啊!”武向东嘴里答着,扒菜粥的动作可一点儿没耽搁。
二丫又问,“那……爹你咧?”
“……我?我上西湾冲栽树去啊!”
说着,武向东又仰头喝了一大口菜粥,又道,“我晓得咧……九月开学,是吧?所以咱要赶九月前把西湾冲的树栽完!要是栽不完树就请人来栽!嗯,我还得抽空去一趟城里,去给你办户口、托你二姑办你上学的事儿、还得去林业局领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