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魔物不敢力敌,往四下散去,明于期追过去,金不悦在他身后啃着鸡腿,对那些被遗落的魔物一脚踩死一个。
“当年林师弟、钱师弟、文师弟都殒身于他手下……还有你的伤,风师姐的丹田,郁师兄的手臂,江师伯若真是清醒了,怕是会……”
金不悦想起自己被江万楼一掌打成重伤,笑着说:“江师伯那是邪煞入脑,非他本愿。”
却也说不出原谅的话来。
“这样也好。”过了一会儿,金不悦如此说道。
是,这样也好。
灰暗天空下,明于期脸上的阴阳面具晦暗不明。
“首座,你也别太担心,再过几日我休息过来,还能再祛一次煞气。”
长生久的祛煞秘术是一众长老将灵力输到身为渡厄的金不悦身上,让他施展秘法而成,可这做法对金不悦的伤害极大,一次之后要很久才能恢复。
上次施展,是在一个月之前。
明于期回身,身后巨浪滔天,他的心就像这浪一样,这不是担心,这是在预见了结局之后义无反顾地挣扎和愤怒。
“金师兄,我这有昨日捡到的灵材,晚上咱们去叨扰下宋道友,换点吃的。”
一听吃的,金不悦乐了。
“首座,你的灵材能换多少吃的?能让我吃个够么?”
……
临照城边,宋丸子往嘴里倒了几颗肉丸子,认真调息一番,空荡荡的经脉与血肉间灵力缓缓流转。
今天她试着用三十丈的土坑为锅,虽然体内的灵力耗尽了,可这好歹是成了。
“就是我修为太低,要是有金丹修为,三百丈我也敢试试。”
调息完后,她拍掉了身上的灰土,用大黑锅装着那些用土蛋蛋包着的吃食,慢慢走回了临照。
有阵法和她一直在祛除煞气,这临照城已然成了一处乱世福地,在她身后,一群修士围了上来,想买点疗伤的、补灵气的……
李歇站在土坑前,施展灵雨术,将还热烫的土坑变成了热乎乎的泥地,再过几日,这泥地就会别处并无不同,唯独少了些煞气。
他赞叹道:“宋师此法,功在千秋。”
“却不知道这无争界还有没千秋了。”有人从他身后路过,这样说道。
文质彬彬的修士不由得一默。
魔物杀之不绝,死伤的修士们却日日都有,不知道到了尽头那一日,这无争界到底灵煞何为主。
夜色降临的时候,宋丸子想要收摊儿,抬头看见了明于期和金不悦从城门处走进来。
“明首座,金长老。”
“宋道友,我要吃甜的肉啊!”金不悦点菜的时候从来不客气。
甜的肉?
金不悦说的甜的肉那就得是甜的,不能是糖醋的,要甜得真、甜得纯、甜得透。
宋丸子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大块猪肉,放在大案板上左右端详了一下,取了贴肋条的一大块。
“明首座,你想吃点什么?”
明首座拿来付灵材的东西是一颗金珠,足有男人手掌那么大,这金珠有避水之效,倒也不怎么珍贵,可换宋丸子做顿好饭那是够了。
明于期二十年来也吃过宋丸子的不少东西了,却从没点过菜,坐在那儿,有点乖,也有点呆。
“宋道友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吃点就好。”
“啧,当厨子的最讨厌就是随便,知道么?”
整块肉放在锅里煮热,拿出来擦掉上面的油水,抹上一层粗糖。
倒了锅里的水,烧热,下猪油,把落花谷蒸的饭倒进去,也加了粗糖炒到香甜气四起。
一碗煮熟的红豆在宋丸子的手中转瞬成了豆沙,她在里面撒了点白糖,然后对金不悦说:“今天让金长老吃个过瘾的。”
过瘾的?
金不悦现在看着那么多糖那么多肉已经觉得很过瘾了。
“到晓”刀来回辗转在这块肉上,无色的刀锋划出了虹彩。
金不悦和明于期是何等的眼力,宋丸子这一手刀工虽然没用上什么体修的技巧,却也是日积月累下才有的技艺,看她用手一压,整块肉瞬间变成无数薄片,码放在了案板上。
在肉片之间填上甜豆沙,下面铺着糯米,放在大铁锅里蒸制,宋丸子执着刀刃在案板上一划,又在她拿出来的羊腿上划出了深可见骨的口子。
“一道夹沙肉是金长老点的,我再给明首座做个蔺姐姐爱吃的鱼羊一锅鲜?”
金不悦捶桌大笑:“宋道友,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在这事儿上往我们首座心口捅刀子了,妙极妙极。”
隔着面具,宋丸子看不见明于期的表情,却知道眼前这人的心又不静了。
这世间何其美好,不在于人们能多活几日,而是有爱恨嗔痴,有割不断、舍不掉、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