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锅加上之前剩的,还能用一段时日。”
北门岛上祭天所得的纯灵之物也没用多少呢,不然宋丸子也不会半年多都没想过祭天这回事儿。
翻看着《上膳书》,宋丸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书中说世上没用祭祀不得的天道,可却没说世上有没有别让天道抢食的法子,明明说过在一地祭天就与一地有因果纠缠,宋丸子真是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念了一声天道可怜,就让天道自己颠颠儿地来了。
“我本不想在此界招惹麻烦,可麻烦总是找上门,要是不想想办法,我怕是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玄泱界对异界之人苛责至极,越来越多的麻烦背后是越来越多的算计,宋丸子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别人的层层算计之下杀了玄泱界中人,从此沦为天弃之人,这件事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上,让她有时也会觉得束手束脚。
“摊子莫名其妙就越搞越大,想要好好吃顿饭都变得越来越难,唉,算了,还是看正房打妾吧。”
说完,宋丸子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另一本《上膳书》,果然,刚刚还瘫在桌子上装死的那本“正房”立刻跳了起来,挥舞着破破烂烂的书页殴打着那个“狐狸精”。
“《上膳书》……上善,自我拿到了这本书,真是见过上善也见过大恶,罢了,被追杀到无处容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走一步算一步,要是真走不动了,我就把这天捅了。”
说完,宋丸子反手一拍,将那本改了她一生轨迹的《上膳书》握在了手里。
要是从前只孤身一人,宋丸子本不会多这些犹豫,答应了苏远秋要走的登仙路,她每一步都是以命相搏才走过来的,只不过她的心中如今有了那么一点念想,想回无争界看看那些人过得好不好,此外,也想给自己的师父收尸。人有了指望,自然要考虑得多一些,可现在她思量得再多,前路也是迷雾重障,宋丸子反而又释然了。
她本就养成了一副光棍性子,说放下就放下,说走一步算一步,真是立时就想到了要吃饱了才能走。
打开门走出去,宋丸子就看见呦正盘腿坐在树上,宋丸子让他帮着守门,他果然守得一本正经,就是太小了,估计真有人闯进来单用眼睛也看不见他。
“小门神,走,咱们做饭去。”
“呦,看门,累,吃肉。”
小家伙还不忘了诉苦加表功顺便提要求。
“好,吃肉。”
时近饭点,早该来了的林城主却还没来,昨日那一锅肚包鸡在出锅之前被天道给包圆了,林城主先是大叹宋丸子技艺高绝、食修一道上精深至极,接着就想起来自己该吃却没吃到的肚包鸡。
那该是多好吃的东西,才能轻易引了天道降临。
林城主自然是想央着宋丸子给他再做一顿,没想到厨子好说话,猪肚和鸡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了。
各路食修一直都监视着宋丸子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知道她做的那锅里面都放了什么,一时间,整座终风城都像是被筛子给过了一遍,无论是鸡还是猪都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就连山上的野鸡也像是遭遇了成百上千的黄鼠狼,被清得未来三十年都鸡毛不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厨子也一样,把林城主气得直接离城去别地找猪找鸡去了。
“好吃的东西那么多,这人啊,最馋的就是吃不着的那一道菜。”
所谓执念,莫不是从“求而不得”始。
内院的一间早被改成了灶房,万家星星在里面练着刀工,她身后,小纸人抱着刀把一朵萝卜削成了花。
“师父,昨天那个金碧辉的刀工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万家星星论性子活络不比檀丹,论悟性不比万家点点,性子里还有点别扭的傲气,可她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总能在别人那儿看见值得学的东西,哪怕那个金碧辉在她师姐妹的眼里只是一场哗众取宠的热闹,她想的也是这样的一场热闹能不能收为己用。
“你说刀工?”
宋丸子从万家星星手里拿过刀,看看摆在案板上的“萝卜”,她手掌一拍案板,萝卜猛地弹起,直接被她悬在中间的大刀削去了极薄的一片儿。
轻飘飘落回案上,案板上的木头纹路清晰可见。
“做饭这活儿最考究的就是你得勤快,勤快动手,勤快动脑子,有了这两样,别人能做的任何事儿你也都干的来。”
“我明白了,师父。”
没了林城主的打扰,师徒四人加上呦做了一道熏鸭,一道酸果牛肉盏,一道裹粉蒸野菜,蘸着蒜泥吃。主食是菌子浇头的面。
熏鸭是宋丸子用天子号房里让客人泡来喝的茶叶熏的,香气扑鼻,切开一看,外面是鲜艳的酱红色,里面还是极嫩的,吃一块在嘴里,外酥内软,里里外外都是鸭子的鲜香和咸香。
听着檀丹今天收烤肉烤鱼时候的烦心事儿,宋丸子越听越开心了起来,听到有人用烧成灰的鱼来拜师,她更是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惜,悠闲时候总是极短的。
啃着鸭腿,宋丸子刚说了一句:“咱们师徒好歹清净了一日。”
外面就有人来报信,说大门外,那个叫金碧辉的食修跪在了门前,自称已经弃了道统,要拜宋丸子为师。
宋丸子差点把鸭骨头卡进嗓子眼儿里。
打开门一看,昨日还人如其名的金碧辉今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打,金色的大袍子不见了,精美绝伦的各种陈设也不见了,寡素得让人心慌,脸上更是冰结一样的表情。
“金、金道友,我立下这等挑战,只是为了让那些无聊之人别烦我,并没想过要收徒。”
“宋道友,你现在想也来得及。”
金碧辉低着头,沉声说:“这一日里我反复问自己,可知道自己所做之菜的味道,越问,越觉得自己之前误入歧途,今日请宋道友收我为徒,正是为求真正的食修之道。”
“金道友,您太客气了。”
金碧辉又说:“想要知道自己所做之菜的味道,必须要有味觉。”
他一只手张开,里面是六根带血的金针。
“为了能拜入你门下,我已经强行去了封住我六欲的锁心钉,宋道友,我想学你的大味之道,请您收我为徒。”
宋丸子抬手捏了捏额头,只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