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前的那一场道统之争便是在这里拉开帷幕的的。
虽然长达二十年的相争让压在整个无争界头上上千年的落月宗彻底覆灭,可那时,真正的比斗开始之时,却只有几大宗门的长老做见证而已,他们曾经就在这里华丽登场, 各展家底, 明月夜,群英聚,看着一个叫宋丸子的干瘦女子撑着她的那口大锅,从此让无争界天翻地覆。
当然, 按照长生久诸人的话来说,他们的浮夸炫耀是彰显力量,但那浮夸就是浮夸,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绚烂的热闹给彼此看看而已。
数十年后这次的道统之争,落月宗旧地却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非只几大宗门的管事来了, 有散修,有各大世家,从北荒到东陆,甚至远岛都有修士不远万里而来。就连神幽地谷另一边的皇城里,都有凡人背着行囊早早上路, 一路走来, 就是为了亲眼看着味馆的食修们能够击退强敌。
也是保住他们现在平静又安稳的好日子。
人聚得多了,生意也就有了。
流月城中的味馆弟子抢占先机, 煮了五香落花生、炒了葵花籽,用木盘子端着,就在人群中来往兜售,脚步轻快,笑容满面,仿佛整个落月山都是他们家的馆子。
与他相熟的散修见不得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拽着他的后衣领说:
“我说莫谷,万一,万一你们味馆落败,丢了道统,你可怎么办呐?”
“怎么办?”叫莫谷的修士年纪也不大,身上穿着食修常见的灰白色麻衣,脖子上挂了个小葫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灶照开、饭照卖、灵石也照样儿收,我们二师伯说了,只要无争界的老老少少还吃我们锅里的饭,我们味馆就开一日,没道统的时候,我们不也照样做饭么?”
他这话一出,那散修不禁一默。
莫谷嘴皮子利落极了,噼里啪啦地说:“事儿得说清楚,你们可别以为我们万一输了就能欠了我们的饭钱不还啊,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那散修手上一顿,松开了莫谷的衣领,还给抹了两下。
“莫大厨,您放心……嘿嘿嘿。”无端就笑了起来。
莫谷白了他一眼,转脸就是灿烂笑容,继续叫卖手里的落花生和葵花籽。
他走了,那位散修和他周围的人忍不住都面带微笑,心里的忐忑都消去了不少。
味馆中人话说的接地气,其后的意思却可谓是气壮山河,道统保住也好,失了也好,他们味馆在这无争界扎下的根,只在整个无争界人们的心里。
山河倾覆,有味长存。
这才是味馆食修的脊梁。
太阳彻底升起的时候,刘迷负手站在落月山的揽月崖上,她身后,一百味馆弟子、一百味馆管事成排站好。
揽月崖下,人们也都仰着头,他们都看见了“苏玉回”一身深绿配大红,自栖凤山上越过松海飘摇而来。
不管看多少次,刘迷都得真心实意地说,要不是她师父那骨子作劲儿实在是藏不住,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副好皮囊下面是她那个灰头土脸蹲地生火的师父,这次挑样子的眼光真是好到让她难以置信。
宋丸子之前跟荆哥说自己要演的大戏叫“作死”,她现在觉得这二字着实贴切,揽月崖下的人山人海让她那颗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刚不坏心都有些打颤了。
无论如何,这张马甲她得完完整整地护到大戏散场,不然……
尤其是蔺伶小姐姐,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那么皮,估计得让十万海族追杀自己到地老天荒。
站在台前略一凝神,转瞬间,她便是低眉浅笑气场三丈高的苏玉回。
“刘主事,几日不见,你们味馆威风更盛从前啊。”
刘迷皮笑肉不笑,她手边放着一卷布包,随手一展开,便是半丈多长。
布包里插满了十九把各式各样的菜刀,其中每一把的刀刃都寒光闪闪,看得人心头发凉。
比刀刃还凉的,大概就是刘迷的脸了,她毫不客气,直接说:
“我们的威风哪里比得上苏道友,一边斩妖除魔,一边耍着旁人团团转,不止威风,还他娘的精彩。”
果然,骆秋娘都知道了,刘迷也是知道的。
“哈哈哈,我也觉得精彩。”宋丸子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干巴巴的。
听见“苏玉回”这么说,刘迷真想抄起自己手里的刀直接扔过去,剁去了三丈脸皮,肯定也耽误不了她的嬉皮笑脸!
“刘主事,咱俩打个商量,这次道统之争,我要是赢了,此界道统我就收下了,此外……有些事情,就决不能让别人知道,怎么样?”
刘迷一听就明白,自家这师父是心虚,也不知道跑外面干了多少坏事儿,生怕自己的这张皮扯下来之后会被人挫骨扬灰,居然还有脸跑过来,跟她这个被骗了的徒弟讨价还价。
“好!苏道友,你要是输了……我不仅得告诉所有人我知道的事儿,我还得请我师姐出马,亲手给您做一年的饭,三餐加宵夜,餐餐不落!”
刘迷的师姐?
三餐加宵夜?
一年?!
刘迷身后的味馆弟子中有人忍不住露出了恶心欲吐的表情。
哦,不是欲吐,有两个弟子是真的吐了。
宋丸子的脸皮抽了一下。
别说一年……秋娘做的饭,她就一口都没吃过,事实上,每次秋娘做饭,宋丸子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的。
可刘迷叉腰瞪着她,大有她不答应就当场掀桌翻脸的架势,宋丸子只能点了点头。
看来,这一场道统之争,还真是一点都输不得了。
“苏道友,道统之争按说是要三场,你一题,我一题,最后坐而论道,您是远道来的客人,便请先出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