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吧。”
上善对着那本破烂烂的书张开手。
破书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你……”上善看着自己曾经写就的书,和被留在书里的善念,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当年在黄泉醒来,我本可以立时杀了桑墨,桑墨说他与烹天鼎、与你性命相连,《上膳书》立刻就出来挡着我,上善道君,昔年那些人,苏清明被天道所害,池秀音散魂入了幻梦之境,惊才绝艳的玉晚道君早也死了,只剩一缕残魂还惦记着用我来换了你从天道之中脱身,天下之大,你还有两个全心惦念你的,我竟然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悲了。”
可喜,是有人记得上善曾经的好,可悲,是那些好早就风流云散而去了。
山洞里那个满心欢喜与梦想的傻孩子,早就不见了。
又一道天雷落下,成了宋丸子说话的陪衬,雷声里,她声音淡淡,就像是忘了放盐的汤水。
上善没有回答,抬头看一眼天,他说:
“为了天道,我当杀你。”
宋丸子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把《上膳书》重新揣进了怀里。
“你们今天要是能杀我,我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天道想要成神,觊觎我这神骨魔血之躯,又想要我祭祀所生的念力,得不到便要毁了,我却又从黄泉爬了回来,这么一颗丸子,你们踩不碎、打不死、压不扁,只会在嘴上说些狠话了吧?”
她的一只手往后一伸,大黑锅晃晃悠悠,滚到了她的手边。
“是。”上善点头,“你虽然有大逆之言,可天道早已十倍百倍惩罚过了,凉百年来玄泱界念力消退,天道再想要强行杀你,也已经是力有不逮,不然,我也不会彻底醒来,凝体见你。我当杀你,我也杀不了你,可你呢?就算焦俣技法传遍玄泱,天下也少不了想要借天道之力的人,你曾口口声声说要立鼎烹天,也杀不死天道。”
只要玄泱界还有人想要托庇于天道的保护,让异界修士不敢动自己,天道就不会彻底消散。
宋丸子早就知道。
“所以我来,给你一个杀死我的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把天煮了的机会。”
她手下大黑锅一转,,已经做好了做菜的准备。
……
远岛的界门被封了,蔺伶手中射出的灵水在星阵上面蜿蜒纠结,最后还是找不出丝毫破绽,只能颓然地散掉。
在此之前,风不喜的体修之力,木九薰的白凤涅火都已经失败了。
“要是走魔界,哪怕是江前辈带着我们,也得三天才能到玄泱。”
三天……大概也就够给那颗去找死的丸子收尸吧?还是用她那口大黑锅的碎片把她从地上一点点铲起来的那种。
看着一群人神情肃穆,阎罗看一眼自己手中牵着的驴,轻叹了一声,大概她还真欠了这宋丸子的。
“要是借道黄泉去玄泱界,有鬼官引渡,大概需三日,可要是有十殿冥君出手,只要半日。”
听到这话,木九薰的眼中一亮,盯着阎罗,她迫不及待地说:
“哪里能找到冥君?”
头上的绒球晃了晃,阎罗的小脸上是苦笑:
“倒是不用找,只是……罢了,欠人情,万不能欠厨子的。”
松开了拴着驴的绳子,她的一只小手抬起来,抓住了自己头顶的绒球,然后往下一扯,又抓住另一边,也是一扯。
再抬起头,刚刚还是个小女孩儿模样的阎罗,身量已经长大了。
伴随着灰色的长发披散开来,旁边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
半边脸是骷颅的的阎罗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水汪汪的大眼睛,成了窟窿空洞里的一点绿火,只看着木九薰说:“我带你们走黄泉。”
说话间,她的脚下黄泉路现,彼岸花次第盛开。
清甜的声音变得鬼气森森,反差与一个甜软可爱小姑娘变成了灰发厉鬼模样一样大。
忧心宋丸子的人们不在乎这些了,跟在扛着巨大钩镰的阎罗身后走上了黄泉路。
“别人也就算了,你……”
阎罗停住脚步,裹着鬼火的眼睛转向了蔺伶身后那个年轻人。
风不喜道:“海皇陛下,无争界不可无人镇守,你就别去了。”
蔺伶摇头,看着阎罗的钩镰渐远,她的手指一点,彻底束缚住了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姐姐!”
“文黎死前留下了一些忘情丹,若我没有回来,就给他吃了,把他送到孤山,至于海中事务,我已经托付过了。”
蔺伶这话是对她一旁的海相说的,仿佛只是随便说了点公事,她的声音悦耳至极,在被缚的男子耳中却不啻于惊雷劈落。
“姐姐!你别丢下我!”
抬脚走上黄泉,身上穿着的深蓝海皇袍被女子甩了出来。
伴着她最后的话:“我终不如你心狠,我死后,片刻不需你念我。”
……
“既然都是食修,我们就手下见真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