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人确认了孩子的状况,一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大概还要给他注射六到七次,”海蒂在夜灯下确认着瓶子里的药粉,语气有些不确定:“药可能不太够用,但他应该会渐渐恢复健康的。”
鲁切莱先生激动地说不出话,旁边的侍从直接给了她一个满当当的钱袋:“请一定收下我们的谢礼——小乔凡尼是我们非常珍爱的四儿子,我和南妮娜都不能失去他!”
海蒂犹豫了一下,但侧头看到了洛伦佐鼓励的眼神,还是接了这个谢礼。
也是,有这些金币就可以生产更多的药物出来,以后也可以救更多的人。
“请问这个药是从哪里来的?波斯商人或者阿拉伯人那里吗?”南妮娜急切地问道:“我们派人多去购买一些,应该也可以给其他孩子留着备用吧?”
“这个……是我自己制造的,”她无奈笑道:“下一管恐怕要等上两个月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领主大人的支持,”海蒂看向旁边安静的洛伦佐,又看向那对夫妇,表情颇为诚恳:“小乔凡尼一定会好起来的。”
夫妇两简直想把她留在宫中当做永远的客人,临送别时也不厌其烦地表达着谢意。
但等海蒂上了马车,洛伦佐也坐了进来,肩膀几乎能够触碰到彼此。
她怔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坐错车了,起身就想往外走。
“坐下。”他淡淡道:“我是骑马过来的。”
海蒂心里叹了口气,把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屏蔽开,安静地等待着回宫。
此刻已经夜凉如水,蟋蟀的声音在远处此起彼伏,还能听见巡夜官的警犬偶尔吠叫几声。
她的坐姿放松而又优雅,但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事情。
洛伦佐原本在看窗外的治安情况,又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
哪怕在夜色之中,那两弯细眉和浅蓝色的眸子,也如同油画中才会出现的美人一般。
他想问她一句什么,又或者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但……说什么才好?
如果问候她,最近工坊还需要什么帮助,又或者是她还希望做些什么,会不会殷勤的有些异样?
已经夜深了,谈论天气也不太合适。
对了……她的那两只兔子……
他轻咳了一声,打算简单聊句什么。
马车却停了下来。
“大人,已经到了。”
海蒂应了一声,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先下了车,伸手扶她下来。
那纤长又白净的手带着淡淡的温度,在碰触的那一刻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一秒。
海蒂没有发现这个人的沉默有些反常,只礼貌性地道了一声谢谢。
他们一起从侧边上了楼梯,一路无言。
两人在楼梯口分开之际,海蒂下意识地开口道别。
“晚安,美第奇先生。”
对方淡淡瞥了她一眼,径自上楼离开。
小乔凡尼在五天后渐渐痊愈了。
他的发烧症状完全消失,红疹也退散了好些,连舌头都开始缓慢地恢复正常。
虽然食欲和精神状态还是很差,但也比之前奄奄一息的样子要好了太多。
与此同时,鲁切莱家族和美第奇家族一块给予了青霉工坊更加雄厚的赞助,用不菲的金币数量来确认自己可以用药的优先权。
海蒂渐渐也拥有了一批能干又得力的手下,德乔在她的影响下也开始渐渐学着认字和看书,在很多时候都可以帮到她好些事情。
她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平顺,只是也少了些什么。
——达芬奇有三四个月没有回来,连杜卡莱王宫里都寂寥了不少。
偶尔她低头弹着莫扎特的曲子,会突然想听听这位老朋友演奏的里拉琴。
但还没等复活节来临,达芬奇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大概是路途和风霜的洗礼,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身上也开始散着一股青年特有的锐气,眼神坚定而又明亮。
而且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足够震惊整个佛罗伦萨的消息。
——默罕穆德二世和路易十一都相继去世了。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但又似乎完全符合常理。
默罕穆德二世在还没有离开人世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就开始为了家产和权力争斗不休,哪怕从土耳其那边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也足够让人联想到先前的许多事情。
而路易十一年纪实在太大,见上帝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有海蒂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神情微不可见的变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