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中秋将近,谢玉书与卫大柱从部队里请了假,准备回老家头道沟过一个全家团圆的中秋节。
为了表示对家里的牵挂与重视,夫妻俩一块儿去距离部队最近的蓉城走了一趟,买了一些吃的用的,临走到书店前时,谢玉书还特意给家里的孩子买了一大包书,夫妻俩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头道沟。
赶在八月十三这天,归心似箭的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终于赶在卫国健兄弟七个放学前回到家中。
卫国健与卫国康大半年没有见到自家爸妈,自然兴奋得嗷嗷叫,其它几个备受谢玉书寄回来的那些作业摧残的孩子就没这么激动了。
谢玉书双眼含泪,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哽咽着说,“高了,壮了,身上也有肉了,你奶给你们吃的肯定不差。国健,国康,你们过来,看看妈给你们买的衣服合不合适。”
当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把谢玉书买的衣服都穿上身时,谢玉书一脸难堪。即使她买衣服的时候已经想到自家孩子肯定窜了个儿,那也没想到会窜这么多,裤腿都吊到脚脖子上了……最后这几身衣服只能便宜了卫东征与卫西征兄弟俩。
除了给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带东西外,卫大柱与谢玉书并没有漏下其他人,人人都有礼物,其中尤以卫老太与卫添喜的最多。
把带回家的礼物一一发完,谢玉书同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保证说,“你们两个放心,妈回部队的时候记一下你们的身高尺码,一去了就买,买好之后给你们寄回来。部队子弟学校现在改了要求,增加了好多场考试,妈同你们原先那个米老师说好了,把子弟学校考过试的试卷都收拾好,去了给妈一份,到时候她把衣服和试卷一并给你们寄回来。”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
其它五个念书的孩子也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用那种惊悚中带着畏惧、畏惧中带着惶恐的眼神看着谢玉书。
谢玉书不好意思地擦擦泪,解开那个她还没来得及解开的包裹,同卫家的孩子们说,“你们这样看着大伯母作甚哩?放心吧,你奶同大伯母说了,你们都喜欢读书,大伯母临回家前特意给你们买的,不仅有各种试卷、还有课外书呢,你们开心不开心?”
七个孩子没人想说话,原先收到礼物时的开心与欣喜也全都被谢玉书送来的这份礼物冲得烟消云散。
谢玉书不明白家中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正准备问问卫老太,是不是家中孩子高兴坏了,都乐得呆住了,就听见一个软软糯糯的孩子音。
“开心,谢谢大伯母!”卫添喜扒着卫老太的裤腿,迈着小短腿走了出来。
谢玉书一看卫添喜就惊到了,“哟,咱家喜丫头都这么大了?大伯母上次走的时候,你还没满月呢,怎么一眨眼就会走路会说话了?”
问完之后,谢玉书扭头问卫大柱,“大柱,咱俩是走了大半年还是一年半来着?我觉得国健和国康兄弟俩一岁半的时候,也没有喜丫头说话这么利索吧!”
卫大柱十分笃定地说,“咱是年初走的,到现在刚好八个月出头。”
卫老太乐呵呵地站出来解释,“咱家喜丫头聪明,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么?这小娃娃翻身比其它孩子早一个月,坐稳的时候比其它孩子早两个月,刚坐稳没几天就学会爬了,后来也就是个把月的工夫,就自己扶着墙开始走路,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谢玉书:“???”卫添喜表现出来的这个生长规律与她从医学书籍上学到的东西对不上啊!
卫老太自圆其说,“所以我和你们说,怀孩子的时候,一定得吃好东西,大人吃的有营养,奶水质量高,生下来的孩子有力气,骨头硬,脑子也灵泛聪明。”
谢玉书仔细琢磨了琢磨,附和道:“妈,你说的对!当初我怀国健与国康兄弟俩的时候,就是因为吃的东西跟不上,你看看这孩子,一脸傻气,连咱家喜丫头的一半都比不上。”
卫国健与卫国康:“……”亲妈!
第28章
八月十五在一片吵闹中度过,等到了八月十六, 那许久没有露面的公社领导再次登上卫老太家的门, 友情提醒卫老太, “大娘,让您准备的东西您准备好了没?省里的领导马上就要来了,估摸着就在八月十八这天,您心里可得有个底儿。”
卫老太:“……”
准备好的东西早就忘了!
“同志, 你怎么不早提醒啊……你上次提了这件事情之后, 我认真准备了,可后来你一直都没个信儿,我当这件事情漂了呢,就没有再花时间记那些东西, 你现在突然同我说省里的领导要来,我就算临时抱佛脚也找不到佛脚可以抱啊!”
卫老太慌得要死, 公社领导却完全领会不到她的惶恐,十分淡定地安抚她,“大娘, 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是在你的领导下,你们家的地才能高产, 你上去之后就同领导讲讲你们家是怎么种地的就行。”
“从春种讲到耕耘,最后讲到收获, 实事求是地讲下来, 领导说不定会问你一些问题, 你也别糊弄, 捡一些不会出错的东西说,领导是不会为难农民群众的。”
卫老太依旧慌得要命,别人不知道那地皮高产的原因是什么,她心里有数,早先准备收割的时候,那些麦穗还蔫头耷脑的,带着卫添喜上山的时候,粮食才突然活泛过来,这些东西能实事求是地讲?
见卫老太的脸都变成了苦瓜模样,公社来的领导安慰说,“大娘,您也别着急,我教您一个法子,您先将自己为什么要带领家里人开荒,然后详细地说说你们家在开荒过程中的细节,然后再做个总结,总结的话尽量精炼一些,最后最好感谢一下生产队、感谢一下政策……就是这个套路,大娘你明白了不?”
这些套路说起来容易,但也就是一个框架,要想往里面填充满东西,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顶着一脑子的浆糊,浑浑噩噩地把公社来的领导送走,卫老太回屋之后就用胳膊杵着脸琢磨公社领导留下的那几个问题。
“为啥要带领家里人开荒?”
“因为粮食不够吃,不开荒就只能饿死呗,这算什么狗屁问题,不废话么?”
“讲一下开荒的细节?”
“刨土,犁地,施肥,浇水,播种,除草,再浇水,收割,大家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种地种过来的么?有什么细节值得讲?”
“之后还要做个总结?有啥好总结的?老天爷不会亏待勤快的人,懒人自有天收……可不是说人定胜天吗?懒人也是人,怎么就胜不了天了?”
卫老太一整个下午都像是魔怔了一样,嘴里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卫大柱马上就要回部队了,见卫老太这个状态,实在放心不下,便凑到卫老太墙根下偷听了一会儿。
卫大柱没听明白,索性推门走进屋子去问个清楚明白,“妈,你念叨啥呢?”
卫老太被吓了一跳,见是卫大柱进来,她这才松了绷紧的神经,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属猫的么?走路都没有声儿?人吓人吓死人,差点吓死老娘。”
嘴上训得凶,卫老太的身体却十分诚实,她把屁-股稍微挪了挪,给卫大柱腾出一个地方来让卫大柱坐下,问,“大柱,公社领导说是省里的领导要来找妈取种地的经,妈该怎么说才合适?”
卫大柱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如今听到卫老太的问题,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忐忑的。
“妈,这有什么好琢磨的?实话实说就成!您都种了这么多年的地,现在说起种地的事情来,还有不知道的?”
卫老太急眼了,“妈也想实事求是的说,可问题是,妈实事求是地说了,人家会信么?公社领导说了,别人想听的是咱家种地的秘诀,秘诀懂不?就是能在别家种地都差不多颗粒无收的时候,咱家搞了个大丰收,人家想知道为啥。”
卫大柱哑炮了,他的目光有些呆滞,许久之后才回过神,“妈,我也想听听,为啥别家种地都是颗粒无收,咱家种地就丰收了。你是不是真有什么秘诀?”
“有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