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过了一下才意识到那实际上是尊贵牧师先生碎裂的脑浆。
她的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连逃跑和哭喊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呆呆的,脸色惨白,非常苦涩和滚烫的胆汁涌上她的喉咙,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大概就会晕厥过去。
然后,她看到一个男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身上带着一种可怕的气味,玛德琳很熟悉那种味道,体液的腥味和血的甜味,他全身一丝不1挂,身材异常的高大而健美,随着他的走路,每一块肌肉都呈现出漂亮到极点的形态。然而他的胸口有一块怵目惊心的巨大伤口,也许是烧伤?在动作中那块伤口的边缘往外渗着血水。
不过那个男人看上去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似的,他的表情平静而轻松。他有一头卷发,卷发下面是一张英俊到极点的脸。
玛德琳恍惚地看着他,这张脸让她感到熟悉,更感到害怕。没有任何原因,玛德琳十分坚信那个男人之前并不在那里——他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混合着扎拉·巴里克血浆的黑暗。
“晚上好,女士。”
那个男人优雅地冲着玛德琳笑了一下。
他有薄薄的鲜红的嘴唇,还有一对白得发亮的犬齿。
玛德琳颤抖了起来,她觉得下一秒钟那个男人大概就会张开胳膊,像是吸血怪物一样朝着她扑来——但是她想错了。
那个男人在同玛德琳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转向了扎拉·巴里克,准确地说是“没有头的扎拉·巴里克”。他弯下腰拎起了牧师先生的一只手,鲜血淅淅沥沥顺着被血浸透的夹克衫的边缘往下流淌着。
接着那个男人拖着牧师先生的尸体走到了小巷的一侧,他面无表情地将搭在墙上的那枚镜子掀开了。在镜子的后面是一个黑色的洞口。
就像是有人将墙上的砖头整齐地抠掉了一样,那个洞口就那样出现在那里,看不出用途,也不知道从何而来。明明这只是一道薄薄的墙壁,可是那个洞口后面的甬道却显得格外的长。
一丝呜咽从洞口的深处传来……
玛德琳曾经在峡谷中听过这样的声音,那是风声,风经过漫长狭窄的峡谷便会有这样的声音。
男人抬起了牧师的尸体,他将它的肩膀放到了洞口的边缘,然后整理了一下尸体先生的胳膊的位置。扎拉·巴里克的尸体慢慢地朝着那个洞口滑去,男人推了它的屁股一把,就好像是将一袋大型垃圾丢入垃圾通道那样。
“噗通”一声。
扎拉·巴里克的尸体彻底地被那个洞口给吞没了。
那个洞口对于这具尸体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刚刚好,没有宽一寸,也没有窄一寸,它就像是为了吞没这具尸体而设计的。
男人拍了拍手,他把镜子搬回了原来了位置,然后将脸转向玛德琳。
“呼,这活真让人觉得恶心。”
他微笑着说道。
玛德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视线被泪水弄得一片模糊,但是她没有漏看男人的胸口——那可怕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走开……走开一点……呜呜呜……恶魔……”
玛德琳在看到那个男人靠近的时候痛哭出声。
她相信自己就是下一个死去的人,这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她好像现在就已经死了。
那个男人蹲在全身瘫软的女人面前,他有些苦恼地凝视着对方。
准确的说,他凝视着女人滑落在长袍外面的项链。
除了她花了两百美金买到的那枚降临派正式教徒使用的吊坠之外,她的脖子上还挂着另外一根项链,当然后面这一根要格外不值钱一些。
事实上它就是一毛不值:它是伊莎学校的手工课作业。小女孩用了一根细细的已经略有锈迹的链子和一颗薄荷绿色的玻璃珠(来自于一位脱衣舞娘内裤上的破旧玻璃流苏)做了这根项链。
她在组装项链的时候遇到了而一些麻烦,而恰好当时加尔文就在她的身边,于是加尔文皱着眉头用发卡和铁丝帮伊莎完成了她的作业。很显然伊莎相当欣赏加尔文的手艺,没多久她就把这根简易项链送给了自己的母亲,她非常狡猾地隐瞒了加尔文的帮忙,只是告诉母亲这是一份礼物。
“我爱你,妈妈。”她甜蜜地对着玛德琳这样说道。
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热爱这个小姑娘的玛德琳将这根项链戴上了自己的脖子,与非常珍贵的光之子十字架在一起。
“他的手很灵巧,也很耐心。”
红鹿用手指摩挲着玛德琳颈间的玻璃珠,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什么人说话一般嘟囔着,他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粗鲁地将项链直接从玛德琳的脖子上扯了下来。
“唔——”
玛德琳捂着自己的脖子痛呼畜生,那条链子在她的脖子上割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涌了出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而在另一边,红鹿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那根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根粗糙的女士项链就那样挂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可笑,不过红鹿自己本人倒是完全不在意。他甚至还亲昵地将那颗玻璃珠放在自己的嘴边吻了吻。
“啊……”他满足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碰触过的。”
过了很久,他才低下头看向玛德琳。
“就当是你付出的代价好了。我本应该杀了你,但这一次我会允许你活着。”
他抚摸着自己颈上的项链说道。
“你是一个幸运的女人,非常幸运。”
红鹿的声音在小巷里渐渐地消散。
不过玛德琳已经没有办法对此作出回应——在这之前,她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和极度的惊恐而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