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姝忽然失去了继续询问的**,起身走了。
身后一群人呼啦啦追上去。
身后郑鸣凰还在愣着,许久才疾声厉色地回她,“你懂什么?别一副你都懂的样子。我求着她了吗?既然没有办法扮演一辈子,何故要装我母亲。”她冷笑着,远远地瞧见谨姝的影子,她身边随着那么多人,无数人紧张她……
凭什么?
这万丈红尘里,谁没有些不得已,谁又能问心无愧,谁又能说自己干干净净。
谨姝也说不上谁的错更多一些,这会儿也不想去琢磨。她很累了,她身子还有些虚弱,也不知是不是药的缘故,她这会儿身子困乏得很,她扭头跟稚栎说:“我想睡一会儿。”
稚栎忙道:“那咱们就先去睡一会儿。”
谨姝的神情有些恍惚,她脑海里闪现过很多年幼时候的画面,似乎认识偃哥哥后才有了记忆,而那之前的日子,好似是空白的,但也并非毫无蛛丝马迹。
只是她从来也没去回忆过,也没需要回忆的地方。
她好似从小就有一种能力,永远向前看,不回头。
大约是从小的那个噩梦的缘故。
莫回头,莫回头!
她小时候总做噩梦,梦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用凄厉的语气说:“你本来就不该活着。你走吧!走远一些,莫回头!”
或许不是噩梦,是真的发生过,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应该就是杨婉娴,她的……母亲。
她对母亲的概念是从温氏那里得来的,温氏是个很温婉的女人,善良、开明、温和而通达。
但现在她对母亲这个词,忽然觉得陌生起来了。
她不知道杨婉娴把她赶出去的时候,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她只知道自己流浪漂泊的那些年里,如果不是遇上李偃,她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或许就是抱着让她死的心态吧!杨婉娴下不去手亲手杀了她,就让她自生自灭。
谨姝觉得心口发凉,她在还没有太多自我意识的时候,被自己母亲,亲生母亲赶出家门,她那时应当四五岁?她被母亲赶出家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已经无法回想起来,但肯定不会太好过,绝望、无助,或者恐惧害怕。
或许那时候是腥风血雨,对杨婉娴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虽然冷漠,但足够仁慈。
但对谨姝来说,是何等的残忍,她的世界,在那一刻,恐怕全部崩塌了吧!
谨姝觉得心口发滞,靠在稚栎身上才能继续走下去。
稚栎小心地捧着她的胳膊,“小夫人你没事吧?”
谨姝摇摇头,“无碍。只是有些累。”
她躺到床上的时候,脑子其实很乱,但没给她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她很快就睡着了。
甚至没有做梦,这一觉睡的很沉。
醒过来的时候,李偃就已经在身边了,坐在床侧盯着她瞧,谨姝浑身困重得很,人也不是很清醒,但下意识就挣扎着爬了起来,抱住了李偃的脖子,将自己脑袋搁在他的肩膀,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
谨姝叫了声,“夫君……”
李偃“嗯”了声,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谨姝摇了摇头,“没。”
李偃拍了拍她的背,宽厚的大掌在她背上搓了搓,“害怕?”
“嗯,”谨姝抱他抱的更紧了些。
今天的谨姝有些不同,她平日里也撒娇,也粘人,但都是偶尔,情绪到了就容易放肆,但大多数时间,她都是拘着的,像今天这种毫无铺垫就冲他撒娇的姿态,还未有过。
李偃并不讨厌,甚至觉得心脏有些被填满的柔软感觉,他那冷硬的心肠,好似突然化开了,他的声音都显得轻而缓,烘托出一片温柔意味,“不怕了,孤在呢!”
谨姝又想起方才在刘郅那里,他也是这样说:“不怕,跟着我。”
她忽然笑了笑,“夫君会离开我吗?”
“不会。”
“会赶我走吗?”
“不会。”
“那说定了。”
“嗯。”
谨姝终于清醒了些,那种被迷思缠绕的古怪心态,突然就化开了。
这一世,至少她还有依靠。
只是她忽然又叹了口气,李偃问她,“怎么了?”
“阿狸是不是很冷漠自私?刘郅说你哥哥杀了我亲生父亲,可我对你却一点都恨不起来,甚至只想抓着你,靠近你。”
“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与你与我都无关。且你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已经够可怜了,就别给自己找苦吃了。”李偃再次搓了搓她的背,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与你说个秘密,上一世里,我和郑鸣凰有名无实,后来我亲手杀了她。也没有登基,你哥哥在位四年驾崩,我辅佐阿宁称了皇,她是个好皇帝。”
谨姝眼睛倏忽瞪得滚圆,一下子好像反应不过来似的,推开他直了身子,和他对视着,好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为……什么?”
李偃绝对是一头凶狠的狼,厮杀争夺了那么多年,甚至苦心孤诣掀翻了刘郅的王朝,最后却并没有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