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格已经注入树中,也就是说,她只要死过一次便会开始轮回历劫。
这次大战,她隐隐感觉得出不过是赴死而已。
本来是想和殷旬一起放置好神格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将魂魄逼出。
不过看来她得先殷旬一步了。
殷旬的魔格还未安置,鸣烟铧只能央求师父在大战之后替自己像殷旬说明这一切。并且告诉他,鸣烟铧会在冥界等着他来一起历劫。
“若是殷旬不愿意照做呢?”鸣阡鹤问道,毕竟让魔格和魂魄离体,这和自杀无异。他只怕自己的傻徒弟一片赤诚,对方却有所猜忌。
“不会的。”女子轻轻摇头,那黑曜石般的眸中一片坚定。“他会来的。”
殷旬,一定会来的。
……
在那之后,鸣烟铧意料之中的死在了殷旬手上。鸣阡鹤于云端上看着这一切,他对着女子离体的魂魄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他静静等待着,等着殷旬清醒过来,等着御界金幕消散。
毕竟那样疯癫的情况,除了靠本人的意志,外人是无法唤醒一头疯掉的魔兽的。
可未曾想到当他再次找到殷旬的时候,这个不堪重负的魔族居然沉睡了过去。把自己蜷缩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洞内,抱着他徒儿的尸体做起了虚幻的大梦。
殷旬有意逃避这残酷的事实,想将自己溺死在这无边的梦境中。
他恨着鸣烟铧背叛自己,却更恨自己杀了鸣烟铧。
他愧疚煎熬着,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惩罚折磨自己。
殷旬不断地想着,或许一开始他没有见过鸣烟铧那该多好。
她会和卫黎一起,站在天界的巅峰,将天界推到前所未有的盛世。
她会成为新一任帝君的重臣、万人眼中的战神。
她会和她的朋友度过快乐的日子,而不是和他一个魔族扯上关系,最后命丧黄泉。
怀着极大的痛苦,殷旬沉浸在深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他陷入的太深,就连鸣阡鹤也不能一下子就将殷旬唤醒。否则强行叫醒这个不愿意醒来的人,殷旬只会变成一个傻子。
鸣阡鹤无法,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殷旬怀中的鸣烟铧的尸体。
鸣烟铧是天界的战神,其法力和肉。身皆是一等一的强悍。为了防止有居心叵测之人加以利用,将自己练成傀儡,鸣烟铧一早就在自己身上设置了禁制。
只要魂魄离体,这具肉身即刻灰飞烟灭。
但是因为转世回来之后,还得用这具肉身。于是鸣烟铧便将除了七魂六魄之外的几丝魂气留在了体内,以防肉体被毁。
鸣阡鹤思忖了片刻,随后决定将鸣烟铧体内的这几丝魂气引入殷旬脑中,一同进入梦境。
魂气实在太过微弱,懵懵懂懂的几百年参与了殷旬的梦境,却依旧被殷旬主导着,没办法做出什么。
直到最后、在殷旬梦中第五世的时候,那缕魂气隐隐约约有了些从前的回忆。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除了让梦中承载这缕魂魄的烟花偶尔有了些现实的记忆以外,并不能阻止殷旬。
能阻止殷旬的是鸣阡鹤。
或许是经历了千年,殷旬终于心绪稳定了一些。鸣阡鹤在最后一世可以借助自己徒弟的那抹魂气一起进入殷旬的梦中。
可这毕竟是殷旬的梦境,一切的一切都由殷旬来主导。鸣阡鹤只能静待时机,在他精神最为脆弱的时候将他唤醒。
当一百年之后,梦境中的烟花死在了殷旬面前,被深深打击的殷旬精神出现了崩塌。
鸣阡鹤睁开双眸,他的机会来了。
这一切,都该彻底结束了。
……
“所以……”得知真相的殷旬愣愣地跪在地上,“她为我想好了一切,我却一直以为她背叛了我……”
“哈、哈哈哈……”他目光涣散地嗤笑了起来,“我……我又辜负了……”辜负了她给自己准备好的一千年,只是像个懦夫一样的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逃避一切。
看着面前痴癫近乎崩溃的男人,鸣阡鹤转身离去。
“千年已过,不过她的神格还留在那树中,并未归位。你,好自为之。”
他说着,徐徐朝远处飞去。
在鸣阡鹤的身后,那肮脏褴褛的男人仿佛突然惊醒一样,疯了一般朝从前那座小院奔去。
鸣阡鹤站在云端俯视着,一言不发。直到另一抹魂魄也在自己面前消失后才落到了院中。
他伸手抚上了那棵将近凋零的树,魔格缺失的太久,哪怕如今放进来,这树也活不了多久了。
银发男子闭上了眼睛,从他手上渡去了层层白光,那白光传入树干中,被大树吸收。
“别急,再等最后一百年。”他抚着树干,常年冷漠的脸上此时带了些柔和,“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或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鸣烟铧不是鸣阡鹤,殷旬也不是夏挚炎。
那样的结局,不会在这两个孩子身上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