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荐河山

第56节(1 / 2)

“你去杀吧。杀了他们,天子惊怒,领兵镇压。你派十个何山县的村民上前,都挡不住朝廷要杀人。”慧恩说,“你我,能从这地方逃出去吗?能逃到哪里去?”

师兄拍手道:“那该怎么办?”

慧恩:“谨慎行事, 不要叫他们抓住把柄。”

“可再谨慎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啊!从他们进城起打的主意,不就是要整治何山县吗?”师兄说,“你早说要谨慎谨慎, 忍耐忍耐,可我们忍到了什么?忍到对方朝我们露出獠牙,又忍到对方开始磨刀相向, 还要忍?我是能忍,就怕忍到头的时候,命也到头了!”

慧恩说:“动则生变。他们若是找不出错处,只能暂时僵持下去。可既然是达官子弟,自然不可能在何山县久留,时间越久,越会慌的人是他们。衙门当初不敢直接领兵进城,即便到了现在,还要先给自己找个合理说辞才敢行动,不正是说明他们对冥思教的忌讳?如今不过是稍露端倪,将来犹未可知,你慌什么?”

他何止是慌?他简直是惶恐!

师兄抬手,示意他别说了:“你可以了。那个谁虽然满口厥词,但他一句话说的没错,你最是巧言善辩,最擅粉饰太平!”

慧恩不予回应。

师兄干脆甩袖离去:“我跟你是说不通!我的错,跟你这着了魔的和尚有什么好说的?”

房门被重重拍上,禅房内一阵安静。

慧恩继续低头抄写佛经。

他一笔一划写得很是仔细,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白色的纸张。

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抄到了最后,移动间坠落的袖子被桌角一勾,字面上洒下几滴黑墨,将一张佛经全毁了。

那黑色的墨渍尤为刺眼,慧恩默默看了片刻,将笔放回远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细雨连成浅色的薄暮。

他将手伸出窗外。淅沥沥的雨从青瓦上汇成小流坠下,又嗒嗒滴到墙角冒出的嫩草上。

白色衣角宣到湿润的窗格,沾上一点湿意。他手掌覆在半空,感受冰凉的雨水滴在掌心。细长的手指在柔光照射下,显得骨节分明。

哗啦啦地一声,左手的佛珠串断开,黑色的木珠滚了一地,落到四方角落。

慧恩低下头,用拇指按住一只落了单,正在缓慢爬动的蚂蚁,用力一擦。

“蝼蚁……”他笑了下,借雨水冲刷干净自己的手:“我佛……从不慈悲。”

或许是一群士兵的强势,让普通百姓感受到了朝廷的强势,有了希望,也有了倚仗。他们进城后,能明显感受到城里热闹起来了。

这是好的,也叫顾泽长等人明白,冥思教传得再邪,管得再严,依旧会有不少保持理智的人混在其中。这教派人心不齐。

虽先前叶书良诓寺庙诸人,引他们将对官府抬高的物价给放下来,可每次方拭非出门买东西,许多商贩都不敢抬头。

如今虽然依旧不敢多说,却会抬起头,眼神发亮地看着他们。或是偷偷给他们多塞一些吃的东西。

可兵是来了,却何山县依旧不太平。

前段时日,方拭非在寺庙前亲口说了,要向百姓征收衙役一职。

百姓起先以为去的人会不多,结果实际来的人不少,只是没一个被选上。

自士兵成群进城后,冥思教的人似乎慌了,方拭非能明显感受到他们的紧迫。

一时间,他们还真找不出能打得过林行远的人,可总不能就此作罢,便教唆了更多的人到衙门前来应征。

老的,少的,壮的,瘦的。一个不挑,全给赶了过来。

来了未必就是为了应征衙役,他们一群人无规矩地堵在门前,借着拥攘就开始打闹咒骂,故意将事情闹大,扰得衙门鸡犬不宁。

方拭非原本还愁冥思教见机不对,会先消停一阵,那他们的麻烦就不好找了,耽搁时日她觉得很累。朝廷终归是要收税的,要是由县衙领这个头,怕又是会冲突。

结果冥思教那群人,竟然不停地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跳进跳出。

这么一大群人想吃县衙的牢饭,方拭非也是很困惑的啊。

于是方拭非大手一挥,干脆道:“干扰公务,全部押走!”

这一押,人就多了。今日一批,明日一批,对方前仆后继,生生不息。

这天,顾泽长从门口跳进来喊道:“又来了来了!打起来了!”

叶书良看他表情,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激动,知道他已经克制了,但克制地太不明白了。

“殿下,您这都看不腻?”叶书良道,“不就是些滋事打闹的人吗?野蛮粗鲁,毫不讲理。”

“我很忧愁。”顾泽长听他说,立马揪住眉毛道:“就怕他们又会在狱中闹事,故意逼我们放人。他们不过仗着人多,就想倒逼朝廷松口。”

不过是为了应征衙役而发生口角与打斗而已,算不上多大的事。县衙如果罚重了,要遭人诟病。可如果罚轻了,不疼不痒地出去,再不疼不痒地重新进来,算怎么回事?

县衙的牢饭可是要钱的。

果然,林行远紧跟着跑进来说:“怎办?县衙关不下啊!后边都快满了!又抓了一群,丢哪儿呢?”

县衙后边的牢狱本就不大,先前留下的犯人占了一批,昨天夜闯的凶徒看过大夫后也关进去。这两天又接连抓了不少人。

他们最先想要的威慑根本无法成立,这群已经快失了理智的人,前仆后继地往里面钻。被抓进去了也不慌张,当自己是在做什么伟大的事。

冥思教的信众……真是疯了。也真是麻烦。

可惜的是,他们这边能做事的,全都是狠的。不似普通县令,唯恐出错。就算全城的人都想要被关进来,叶书良跟方拭非也能面不改色地再清出几间牢狱来。

叶书良头也不抬道:“挤挤,总能关得下。过两天把最先带进来的那批人放出去,腾出空来。初犯关个三天,二犯关六天,再犯关半个月。他们要想一直在牢里呆着,跟自己的同参问道同修,那县衙管得起他这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