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越是这般,孟萱便越觉紧张。
果真来头不小,一言不发,姿态高高,反倒叫人心头畏惧不已。
那帷帽之下,女子恐怕正用冰冷淡漠的目光瞧她呢……
孟萱攥紧了另一只手,忙道:“姑娘今日瞧上什么,不如由我来付账罢?”
李家两个姑娘这才出声道:“我李家还缺钱么?姑娘花费,自然是记在我李家账上的。孟萱,纵然你兄长疼你,但你可支使的银钱又有多少?何必自讨没趣。”
孟萱脸色登时一阵红一阵白。
不错,闺阁女儿能使的银子都是有定例的。唯独李家不同,这一家子身上都带足了银子。谁叫李天吉是个会钻营的小人呢?他总想着,这贵人什么时候都可能出现,自然要带着钱,便于随时献殷勤。那谁身上钱少,谁就输了呗。
这熊掌柜也快哭了。
李家姑娘与孟家姑娘惯来爱斗法,但没见过争着要给别人付账的。这争也就争罢,瞧着气氛却是不大对了,像是谁输了就得完蛋似的。
“今儿倒是热闹,孟家姑娘也是来诗会玩的?”一道带笑的男声,打破了铺子里凝滞的气氛。
说罢,他大步走进门内,扫过孟萱带着的几个乐伎,又扫过对面的人,这一瞧,他便呆了下,这不是李天吉的两个女儿么?旁边还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再瞧还有侍卫从旁制住孟萱。
他顿觉不对。
莫非这陌生女子就是……新后?
“二公子。”孟萱回头来勉强笑了笑。
萧光和又上前几步,走得更近,他扫过面前那些胭脂盒水粉盒,再一瞧孟萱的模样,就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了。他当即便笑道:“这铺子里的乃是上等货色,我却知晓一处,乃是上上等货色。何必执着于此处?”
李家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道:“二公子说的可是点妆阁?那儿的胭脂水粉都是一早定下来的……”
“这有何难?若是这位姑娘要买,我去说一声,保管那掌柜献上铺子里头不卖于人的上上等货。”萧光和微微笑道。
萧光和是个纨绔。
这纨绔自然有自己的圈子与手段。
他常混迹各色场所,要应付一个点妆阁,还真比这些女孩子要容易。
李家两个姑娘当即动了心。
家中有过教诲,若存了心地讨好人,便该想尽办法拿最最好的东西去讨好人,而不是拿半吊子去充数。如此这般,反倒更容易得罪人。不如不拿。
她们与萧光和虽有龃龉,但她们良好地继承了见风使舵的家风。眼下与萧光和、孟萱争口恶气,都不如讨好杨姑娘来得重要。
“那就有劳二公子了。”她们道。
说罢,她们便转头看向杨幺儿,低声道:“姑娘,咱们去个更好的地方吧。”
萧光和笑道:“若是姑娘买了胭脂,仍有余力。还可到诗会上走一走,诗会上有文人作诗朗歌,还有舞姬跳舞,乐伎奏乐……再搭船湖上一游,等到入夜时分,流觞曲水,饮一两杯,抬头可赏月,低头可观湖光水色,岂不美哉?”
这人说起话来慢悠悠的,复杂的句式又叫他拆成简短的来说,杨幺儿隐约听明白了几点。
大抵就是有好玩的罢。
杨幺儿舔了舔唇,难得起了一丝好奇与期待。
会比嬷嬷给的玩具还要好玩么?
美哉是多美?
比皇上美的么?
春纱都听得心动了,她道:“咱们都跟着呢,姑娘若想去,去就是了。”
那两个侍卫也才终于收回剑柄,随后护在杨幺儿左右,俨然一副时刻跟随,决不让杨幺儿有后顾之忧的模样。
杨幺儿终于点了头。
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尤其孟萱和两个李家姑娘,前者怕得罪了贵人,后者怕辜负了祖母的交代,不仅没能让杨姑娘尽兴,反让杨姑娘落了个不愉。
有了萧光和这一番插科打诨,众人才退出去,往那点妆阁去了。
孟萱心里是有些数的,她家与钧定侯府并无交情,她也并非什么绝色美人,萧光和出声相助,未必是为了她。恐怕是萧光和已经看透女子身份了。钧定侯府的二公子都要如此对待,那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孟萱想来想去,终究还是怕给孟家留下祸患,于是忙悄悄派了身边的于妈妈,去给兄长传话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点妆阁。
期间萧光和多有打量杨幺儿。
他心道,若真是新后,左右他那位皇上堂弟也不在此处,他多瞧几眼,应当是不会被挖了眼珠的。
只是这一番打量一下,越瞧,萧光和越觉好奇。
钧定侯府消息灵通,他们一早就知道这新后是个傻子。可如今瞧来,哪里像是傻子的做派?反倒像是天生贵女,行止间缓慢得很,却都极有礼貌。
她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口齿不清,更没有涕泗横流,模样邋遢。
相反,她身形婀娜,帷帽底下的面孔隐约透出几分清丽之态。她手腕细,腰肢,脖颈似乎也细。她还生得白,露在袖子外的手,白得像是她腰间挂着的白籽玉。
又正因她戴着帷帽,模样只露了一分,反倒叫人心头痒痒,想要瞧她究竟生得何等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