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啊!
实在蠢啊!
这东陵李家,个个都是奸猾之辈,怎么教养出这么个蠢笨女儿呢?
大臣们一边抱怨,一边还不得不穿好了衣裳,披星戴月,一路朝皇宫而去,生怕跑慢了,便显得他不关心皇上龙体,引得众人怀疑他就是那个动手的贼子!
丑时三刻。
夜色浓重如泼墨。
大臣们都已经聚集在了宫门外,他们面露焦灼之色,更有性情中人,眼泪顺着脸颊落下,频频问那侍卫宫人:“如今皇上如何了?可安好?可叫御医来瞧过了?”
“皇上可不能出事啊……”
“那动手的可抓起来了!此人实在罪该万死!应当株连九族!”
他们争相比着,谁更忧心皇上龙体,谁对那贼子更为厌憎。
如此方可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朝中大臣,越是位高者,越舍不得自己手中的权利,便越是行事小心,只怕被政敌拿来做了攻讦的把柄。
这会儿又岂能不卖力?
终于,皇上身边的赵公公来到了宫门口,他黑沉着脸,眉头紧皱,将众人引进了养心殿去。
不多时,太后也被请到了养心殿来。
众人难得如此齐聚一堂,只闻得厅中药味儿浓烈,像是要将人活活熏晕过去。再朝前望去,便见那帘子垂下,隐约露出后头皇上的身形。皇上倚靠在紫檀木榻上,似是被吓得够呛,这会儿又病弱无力了起来。
朝臣们见状都忍不住斥骂那贼人。
其实他们比谁都盼着皇上活着……
皇上若是没了,按理就当由越王萧正廷来继任。毕竟他身有皇室血脉,又是正经由先帝做主过继到膝下的。可萧正廷身体康健,身负才名,是个惯会做事的。一个这样的人,背后站着太后同东陵李家,届时他若上位,这朝中大权又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分一杯羹?只怕尽然被李家掌握手中了。
说起来,如今病弱的皇上,是最合他们心意的。
他身子弱,纵然亲政,又能亲自处理多少事务呢?免不得就要继续放权给朝中大臣。大臣们既享尽了权利的美好,又能得个尽心辅佐皇上的美名……实在两全其美也!
因而,如今皇上出事,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他们。
文人骂起脏话来,句句钻心。
太后端坐在位置上,原本就没休息好,这会儿听了斥骂的话,更觉得头昏脑涨,更甚至……更甚至她觉得这些人,像是在斥骂她一样。
骂她做什么?
此事与她又没有干系!
太后拉下脸来,沉声道:“够了!此事斥责又有何用?不如将贼人拿上来,审问一番,问出背后是谁主使。”
“娘娘,现下重要的是请御医来为皇上瞧一瞧。”
太后看向了一旁立着的几个御医,几个御医忙跪地道:“臣等已经为皇上诊过脉了,倒没有旁的事,就是受了惊吓,又怒极攻心,现下气喘不停,须得饮上一剂凝神静气的药,再好生歇息……现下恐怕,恐怕是无法张口了。”
大臣们又骂:“歹毒贼人!”
“应当挖心挖肺!”
太后听得没由来的难受,她皱眉道:“那就让皇上歇着罢。贼人呢?”
赵公公一步上前,冷着脸道:“回太后娘娘,诸位大人,那贼人早于三月前潜伏养心殿中,到今日才动手,见动手不成,便立即咬舌自尽,莫说审问了,连旁的蛛丝马迹都寻不出来,想是早有预谋。”
太后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觉得死了便死了,左右受苦的都是皇帝。但她心底却始终有些微妙的不安,像是一脚踏入了什么陷阱里,要落不落,难受得紧。
大臣们闻言,变了脸色:“三月前进的养心殿?”
“三月前那不正是钦天监出了卦象的日子吗?”
“难道跟此事有关?背后的主使者不愿见到皇上身体大好?”
“此事须彻查!查不出也得查!”
“不错!我等还应当更尽心尽力地维护皇上安危,在皇上大婚前,避免有半点差池出现……”
大臣们已然热切议论起来,倒像是将太后排斥在外。
太后不擅朝政,一向也不掺合进他们的话里去。不过这些个人精,为了以示尊重,往往都会问一问太后的意见,毕竟皇上年少体弱,做不得主。而今日,他们却偏偏跳过了这一环,这让太后心下大为不痛快。
今儿皇帝受了罪,这些人难不成也都中邪了?
太后冷着脸,但又不好离去,只好陪坐在这里,等这些人议出了章程,又是戒严,又是仔细审问检查宫中宫人,又是花更大力气好生准备皇上大婚……
一样样听下来,太后觉得心底的不舒服更浓重了。
终于,寅时三刻,众人商讨完毕,恭送太后。
太后这才揣着一肚子的疑问,以及一肚子的气,带着永安宫的宫人们回去了。
大臣们冲着皇上的方向磕了头,也才纷纷散去。只是回去后,他们今夜还能不能睡好,那就不好说了。
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