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上下重利。
她将这一点学得很好。
所以……所以到了这一刻,为了自己,她也能果断抛弃自己的家族。
“早这样聪明不是省了不少事吗?”萧弋淡淡道。
“臣女有眼无珠,先前不识杨姑娘身份,犯下大错……求皇上成全。”李妧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了,她感觉到自己快要晕过去了。这种逼仄的绝望,折磨着她,让她更急切地想要表忠心。
“我愿为姑娘的奴婢仆役,为姑娘驱使。”她喘着气急急地道,随后第三次说:“求皇上成全。”
萧弋这才松了口:“那便按李姑娘所言。”
一旁的宫女躬身行了礼,收起刀,转身便要洗了手去给李妧熬药。
李妧喝了药,又由那宫女堪堪包扎了伤口,还服侍着她换了身衣裳,随后便送她出宫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但李妧脑子里却还刻着那剧烈的疼痛感,和几乎濒临死亡时的绝望感。
她的脸色惨白,一路上疼得又出了不少的汗。
马车又回到了闲云楼下。
她的丫鬟还在闲云楼里等候,李妧由宫女扶着跌跌撞撞地上了楼。
那宫女正是捏着刀子给她剥皮那一个。
她道:“我叫莲桂,李四姑娘日后有话,都与我说罢。”说着,莲桂微微一笑。
李妧再不敢随意小看了旁人。
她心头甚至忍不住有一分快意地想,祖父也不曾知道,小皇帝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罢?
从李妧在御前表了忠心后,她便自觉将自己与李家划分开来了。她的祖父是疼她,但那疼爱是建立在她有用的基础之上的。这会儿互相抛弃,倒也不觉难过。
上了楼。
萧光和、萧成钧已经不在此地了,倒是孟泓在看见她上楼后,立刻盯住了她。
孟泓神色惊疑,大概是没想到李妧怎么又回来了。
李妧倒是不再管他,只径直往杨幺儿所在的包厢行去。
隔着一道门,里头也隐约传出了欢言笑语声……丫鬟扶住了李妧的手,面色惨白地唤道:“姑娘。”
李妧看了看莲桂,莲桂正冲她笑。
李妧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开门的人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李四姑娘……”
里头的刘嬷嬷也皱了皱眉,心说李妧怎么回来了。
而李妧咬了咬唇,将自己那点骄傲揉成一团,自个儿先踩到了脚底。
要名,还是要利。
她已经选好了。
李妧迈过门槛,绕过挡路的丫鬟,走到了距离杨幺儿一丈远的地方,她屈身跪了下来:“是我糊涂了,总是冒犯杨姑娘,杨姑娘心胸宽和,不愿与我计较,我反得寸进尺……日后不敢盼姑娘的原谅。但姑娘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为姑娘赴汤蹈火,方才能偿还今日犯下的过错……”
一屋子的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尤其是李香蝶姐妹。
她们与李妧打交道的时候最为长久,她们深知李妧的心高气傲,也深知她的心机手段……现下不可能是装的。因为李妧就算要使手段,也绝不会将自己摆在这样一个低声下气的位置。
她难道真转性了?
又或者……是因为见了某位大人物,方才有了现下的表现。
李香蝶姐妹对视一眼,心下顿时生畏。
杨幺儿喝光了手边的汤,肚里暖极了。
她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指,然后才注意到地上还跪了个人。
此时莲桂也款步进来,向杨幺儿见礼,屈身道:“奴婢莲桂,奉主子命,来伺候姑娘几日。”
杨幺儿不明所以地点着头。
李妧倒是不由多看了一眼。谁能想到这个面容柔美的宫女,却极擅剥人皮呢?这人到了杨姑娘的跟前,倒是甚为规矩,连语气都是温柔的,脸上还挂着笑呢。
莲桂又笑了笑,道:“主子知道姑娘挨人欺负了,便将人唤过去,好生斥骂了一番。如今她倒也知错了,这便来姑娘跟前,向姑娘赔罪了。”
好生斥责了一番?
李妧的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明明是将她剥了皮又灌了药,恩威并施、赏罚共用了一番。
杨幺儿怔怔重复了一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