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宴乘兴而来, 败兴而归,连大明殿的九盏灯都懒得去领, 回到听荷小楼,不管茯苓与芍药如何叫他,他都烦闷得不想理会。
半夜被惊醒, 明长宴睁开眼, 熟练的摸到床头藏着的小刀,将自己十指划开。例行放完血,他嘶了一声, 随意的裹上纱布,又躺回床上。
明长宴体内余毒未清,放完淤血,头昏脑涨,又在床上无所事事躺了几日。自从明长宴被冠了个‘祸国妖女’的名头,听荷小楼彻底成了冷宫。内务府克扣每月炭火,到了下雪天,屋子里比屋外还冷。茯苓见他冻得手脚通红,一天到晚裹在被子里,索性不下床,看着实在无聊,于是给他寻了一些话本来读,明长宴这一日读道:望情郎夜夜泪涟涟,奴儿魂断闺房里。
唏嘘不已之时,陡然生出了一丝创作的灵感。明少侠如今一穷二白,为了生计,不得不重新用起自己‘玉面小郎君’的笔名,弄了笔墨纸砚来,每日伏案桌前,劳苦忧思,长吁短叹。
他想起前段时间阿珺的提议,决心创作一些与小国相相关的作品,毕竟,此类闺中读物,确实受欢迎。明少侠心道:我与他朋友一场,如今我身在后宫,无银两傍身,宫内克扣本少侠的吃食,委实过得不太舒服,我姑且用个他的名号赚点小钱,想必他不会与我计较。
柳况听闻此事,面色红白交加,一言难尽,半晌才道:“你觉得开心就好。”
于是,明少侠参考了基本以前卖的较好的话本,东拼西凑,一本情节极其狗血,人物极其崩坏,改个名字就认不出来是谁的第一本作品很快就出炉了。他写书极快,且不讲究文笔如何,光写男女情爱。此书叫他随便杜撰了一个名字,交给柳况,结果三日后,收到了柳况的回信,说他的话本卖得十分火热,务必要他多写几本。
明少侠收到第一笔酬劳,连忙给听荷小楼添置了两个小火炉。他烤着手,感慨地叹了口气。
茯苓得了暖,激动道:“少侍,我们都要感谢你!”
明长宴谦虚道:“不用感谢我,你们要感谢怀瑜,就是小国相。”
茯苓与芍药望着他,明少侠下了个结论:“衣食父母。”
有了钱,明少侠下笔愈发有神,挖空了心思把自己多年听折子戏学来的酸啾啾情话放在话本中。日夜颠倒的写了几日,听荷小楼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明长宴当茯苓进来为他换茶,他写话本之时,最爱喝奶茶,因此屋内奶香浓郁。
“放桌上,我还有一点儿就写完了!”
“写完什么。”
说话的,却是怀瑜。
明长宴奋笔疾书的手条件反射的一抖,立刻将桌上所有白纸全数叠在一起,马不停蹄地盖上。
怀瑜冷酷道:“松手。”
明长宴紧紧抓着桌面:“好说好说,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怀瑜懒得拆穿他拙劣的演技,直接拖过桌子。明长宴力气不及他,一个趔趄,桌上的纸张落在地上。怀瑜捡起一看,第一行便是:国相搂过妾身的肩膀,醉意朦胧的脸庞渐渐凑了过来……
越往下,越不堪入目。总是些搂搂抱抱,情人软语,却也羞耻得令人发指。明长宴见势不妙,打了个哈哈,说道:“哦,我前几日正看见茯苓看这话本,这不叫我收了上来,写的什么,我还没看呢!”
白纸上墨迹未干,怀瑜冷冷的盯着他。
明长宴:“哈、哈哈、哈哈哈!”
他道:“你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是我写了的!”
怀瑜哼了一声,明长宴一边笑一边将桌子收拾干净。
“你不是忙着吗,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怀瑜道:“你的药还有吗?”
明长宴掐指一算,自己的药吃的已经所剩无几,怀瑜此行前来,则是送药。
他倒了一碗茶:“快没了。”
明长宴将奶茶递给他,怀瑜喝了一口,抿着唇,不肯喝第二口。明长宴问道:“是不是太腻了?我这儿还有话梅糖,要吃么?”
怀瑜拿出一个精巧的白瓷瓶,“一日两粒。”
明长宴收下,连忙作揖道:“谢谢小国相啦!”
“还有这包是用来药浴的材料。”
他送了药,没坐片刻,又推门出去。
茯苓见怀瑜走了,连忙进门问道:“你吓死我啦!”
明长宴莫名其妙:“我怎么吓死你了?”
茯苓道:“你还说,哎,算了,你也不懂。不过,小国相倒是对你真好,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来看你。”
明长宴一听,更加神奇,心道:这不是很正常么,我是他的病人,又是他朋友,怎么也得照顾我一些。
茯苓眼睛一亮,指着桌子道:“九盏灯!少侍,你看。”
明长宴转身,微微一愣,拿起桌上的灯,哑然失笑:“这小子!”
几日后,宫中的人纷纷往大寒寺方向走。
大寒寺距离皇宫较远,祈福前一天,茯苓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叮嘱道:“你和芍药去了那边,一定小心些,别和其他的宫妃扯上关系了。我知你也不会吃亏,但少侍的身份敏感,不宜多和她们接触。”
明长宴道:“好好好,我都知道了。”
茯苓送别明长宴与芍药二人,到了少阳门,此处已经站着不少宫妃。
明长宴这小宫妃当得很不称职,因此身边伺候的人少。如那些后宫地位颇高的妃子,便是众星拱月,拥簇前行。
他上了轿子,问道:“阿珺和小岚呢?”
芍药低声道:“少侍,你在这样人多的地方,不可直呼公主和赵公子的名讳,恐被人听去做了文章。”说罢,她又补充:“公主与赵公子遂皇后一道走的,哪儿能跟我们厮混在一起。”
明长宴听罢,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