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戴狐狸面具的使者砸了个龟壳,欢呼雀跃了一阵,说可以前行后,车才又动。
晴兰刚松口气,跟在晴兰身旁的宫女莺歌颤声说道:“殿下,可怕得很!”
萧晴兰闻言,心猛地一沉,问她:“哪里可怕?”
莺歌道:“那几个使者都是大块头,像穿了兵甲的熊似的,只胳膊就有我腰这么粗!”
萧晴兰害怕地掐着手,分明是有些想哭,可仍故作无事,不死心地问莺歌:“都……那个样子吗?”
莺歌点头:“都那个样子,唉。”
萧晴兰沉默了。
她不曾见过步固,也不曾见过她要嫁的那个骠骑将军步溪客。她只见过步溪客斩下送来的那个月犴族大汗的首级,盆大的脸,长满了络腮胡,铜铃似的大眼睛凸着,一口黑牙,像个会吃人的黑风老妖怪,奇丑无比。
当时,她听那些小太监说,往北去,那里的风似刀子,水硬得能打铁,还有许许多多的大野狼,因而那里的人都长着副比狼还吓人的妖怪模样,不然无法生存。
小太监说:“步大将军虽然是我们大梁人,但他是在北境长大的,又娶了北境贺族的女人,我想,步小将军,怕也是这副能吓退狼的凶煞样子……”
言下之意,公主不要再心存幻想了。
当时,她还不甘心,抱着一丁点希望说道:“听皇兄说……骠骑将军还年轻,才二十岁,也未婚娶……有没有可能,骠骑将军比那月犴族的妖怪要……要像常人一点?”
“那怎么可能!”小太监挥挥手道,“主子,您也别怪奴才嘴直,步小将军的亲娘可是贺族女人,贺族跟月犴族虽有世仇,可往上头翻几代,它们可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巫族,同宗同源,都算是北境蛮人。月犴族大汗的脑袋,主子见了吧?想那贺族人长相,恐怕也和月犴族的差不离。奴才听闻贺族的女人,一个个都跟个山似的,手大脚大,胳膊跟铁似的,能生生勒死一匹一人多高的大狼!而且,奴才有幸远远见了步大将军一面,大将军也壮得跟个山一样……主子,亲爹亲娘都这样,那步小将军最起码,也得这么壮!”
小太监比画了比画,比画出了个两个萧晴兰那么高,三个她那么粗的‘大山’。
萧晴兰惊圆了眼,打了个嗝。
小太监兴致勃勃继续说道:“主子啊,戍边的将士们,要不长成这种骇人模样,如何击退那群吃人肉喝人血的月犴族蛮人?”
萧晴兰以扇掩口,这次,小心翼翼打了个嗝。
她少女怀春时,曾梦到个虽看不清脸,却知是个俊秀无比的神秘男人,断断续续又梦过几次后,她只觉得自己以后的夫君,大抵也该如梦中人那般身形颀长,眉目清秀,俊美无俦的。
可惜,十七岁时,皇兄却告诉她,她要嫁的,是北境燕川的骠骑将军,那个把月犴族大汗脑袋砍下来当聘礼娶她的……草原狼。
虽然,八成知道自己那驸马就是个虎背熊腰长相凶煞的妖怪了,但萧晴兰还是抱着两成希望,希望他不要那么蛮,那么的……狼。
可如今,莺歌这么一描述,萧晴兰的那两成希望也碎了。
前来接亲的使者都长得跟熊似的,她还指望什么。
晴兰幽幽一叹,拍碎了心里那朦朦胧胧的梦中人,闭眼认命。
这一晚,他们歇在了翻山城。
于嬷嬷扶她下车时,有个接亲使者不知退让避嫌,张着嘴想凑近了看萧晴兰长什么样子。
傅齐让人去拦了一下,许是力道小不起作用,那熊般壮硕的使者也没理,依旧歪着脑袋,甚至想蹲下身子,偷偷从盖头下看萧晴兰一眼。
萧晴兰垂着头,手微微颤抖着,她余光瞥见了那人的腿。
莺歌没有夸张,那人的腿,比她的腰粗壮多了,脚也似船一般大。
见那人弯腰,硕大的脑袋将要凑近来,萧晴兰轻轻捏了下于嬷嬷的手,小声唤了句于嬷嬷。
于嬷嬷鼓足勇气,将晴兰护在身后,大声训斥道:“放肆!还不退去!”
护卫这才发现此人意图,持刀上前呵斥。
登时,四周静默了。
萧晴兰细细吸气,抓着嬷嬷的手不敢松开,又害怕这人不知进退,与护卫起冲突,到时候双方闹得难看,不好收场。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那个使者“诶”了一声。
大块头手反指着自己的大脸,瞪圆了眼睛:“是说我?”
嬷嬷强撑着气势,瞪他道:“无礼!”
大块头犹自发蒙,他身边的使者们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把他拖走了。
晴兰听到大块头低下声去,问道:“啊?不能看吗?留给少将军看?还有这规矩?”
几个熊兄熊弟七嘴八舌回答着他的鬼问题,并按着他的脑袋迅速果断揍了一顿。
“你就装吧!回头让少将军知道了,小心让你在北城门上挂三天!”
“我一个没看住,你就要野!忘了少将军怎么交待咱了!”
“揍他揍他!给咱少将军丢人!”
见此情形,于嬷嬷愣了愣,收拾好神色,温声对萧晴兰道:“殿下安心,那无礼之徒离开了。”
晚些时候,晴兰洗漱好歇下,卷着被褥望着窗外的夜空,只觉得这里的夜晚都要比皇都的冷上许多。
她不敢哭,她知道自己身为大梁公主,就必须替皇兄分忧解难,用她的婚事,换家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