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溪客一直没说话,垂着眼,紧紧抿着嘴。
步固越说越来气:“皇都是什么地方?春暖花香!你再看看你娶的是什么人!你娶的不是燕川的狼!那是公主!!老皇帝捧在手心里捂大的!路上颠簸几个月,来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受苦,你倒好,见了美人血一热,拉着人家就到山里喝风还敢策马狂野,你脑子是被狼啃了吗?!”
步溪客道:“是我错了,什么关心什么体贴……全都是嘴上说说,连她病了我都没察觉。”
他道:“我去后堂。”
他说完,把自己关进了后堂,静静立了会儿,他摘下那几枚铜钱,在贺族供奉的狐仙前摇了起来。
一连摇了几个,全都答非所问运势平平,步溪客心烦意乱,想自己若是如此,还不如到公主府去看她。
这时,门外却传来吃吃两声笑。
步溪客顿足,道:“苏先生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却要在门外无故发笑?”
门被推开,一个长相亲切温和,脸上挂笑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慢悠悠道:“步溪客,你生来命好,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即便是腹背受敌,也能得天助,化危急……所以,我还从未见过你焦虑无措。一个一生好命的天之骄子为了点小病小痛捶胸顿足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当然好笑。”
“我是恨我自己……”步溪客道,“我虽未病过,却知病了的滋味不好受。她像花一样娇嫩,明明应该被小心呵护着,可我……连我父亲都明白的道理,我却抛在脑后,只顾自己开心……”
苏东篱闭着一只眼耐着性子听了会儿,慢悠悠说道:“如何?我说的不错吧,你命中注定要娶她,且要为她牵肠挂肚一辈子,怎样?你能有这种感受,说你们是不到十日的新婚又有谁信?分明是忘却前世的老夫老妻……你俩金风玉露,相遇并非开始,而是重逢。”
步溪客想起这事,立刻来了精神,问道:“那她会如先生之前所说,陪我终生吗?”
“哟?你是怕今日的这点快活风,吹散了你的心头肉?”
“她身子骨弱,我怕风寒……也会危及生命。”步溪客摸着自己的心,说道,“不知为何,我一想到她病了,我就心慌……”
苏东篱笑容如狐狸,摇头晃脑道:“步溪客,我之前与你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说你这小子今生命好,怕是因为上辈子过得太苦死得太早,有个命格奇高与你关系极其亲密的人,许愿要把命格分你一些,换你这辈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哎呀,现在想想,那人,会不会就是你这个小娇妻,前世散了至高的命格来护你,结果这辈子自己就要小病小灾不断……”
他话还没说完,步溪客匆匆离去。
苏东篱对着那狐仙像咧嘴一笑,说道:“不过是我随口胡编的……瞧瞧,这就信了。”
第二日清晨,晴兰醒来,一转脸,就看见步溪客歪在床边,还在睡着,他紧锁着眉,一脸不高兴。
晴兰抚摸着他的眉眼,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步溪客抬起手,把她整只手都包裹在手中,抬头看着她,许久,轻轻说了声抱歉。
晴兰笑:“我好啦!”
步溪客微微动了动眉,扑过去抱住她,不住地摸她的头发:“不要生病好不好?我……我一听到你生病,我就焦灼万分,无能为力……不要让我这样,我不要你病,也不许你病……”
“你好霸道。”晴兰说,“昨天是我玩得太高兴了,没有关系的,那只是发发汗,你看,我已经好了!”
步溪客愧疚道:“不舒服为何不告诉我?我……我还与你讲贺族男人如何体贴妻子,我真是……我连你不舒服都没察觉出,你说得对,我只是个会甜言蜜语哄你开心的混蛋。”
晴兰听他这么说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步溪客,你终于承认了,你确实是个混蛋,尤其戏弄我时。”晴兰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混蛋,我喜欢你。”
步溪客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听着她的心跳声,心渐渐也踏实了下来,他像任性的孩子一样,喃喃道:“答应我,你会好好的,陪我一辈子……”
晴兰道:“诶诶,答应你,这种好事,我怎会不答应呢。”
步溪客终于恢复了正常,他揉了揉晴兰的头发,眉眼带笑,道:“这次是我失职,没能把殿下照顾好,说吧,殿下想怎么罚我?”
晴兰眼亮闪闪的,握着步溪客的手,语气欢快道:“太好了!那我就罚驸马教我骑马,我想在风中飞起来!”
步溪客:“……怕是我爹要扒了我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叮,今天值班的是存稿箱一号,大家有什么要说的,请在滴声过后留言。
滴——
第19章 我皎皎又回来了!
这月十五,随公主陪嫁到燕川的人与家属,基本都已安置妥当。
礼部尚书功成圆满,颇为满意,打算按计划带十余兵侍,启程反京。燕川的一百多留驻兵侍,交给王都尉统领。
傅尚书离开前,引王都尉正式见了步固与步溪客,宣读了皇帝旨意,大意是公主府内如同皇都,交给王都尉,大将军与骠骑将军,均不得无请示带兵私入。
步固点头说是,趁别人不注意,掐了步溪客一下,让他好好记在心上。
步溪客无奈道:“我规矩着呢,从不会放肆。”
步固:“放屁。”
傅尚书定于午后出发,晴兰知道后,早早起来,披衣研磨,给太后写了封信。
步溪客去看她时,见她慌张捂着怕他看见,于是留了个心,等问了安,腻歪完,趁她不备,取了信迅速看了一眼,被晴兰追着打。
享受了一下公主的温柔暴击后,步溪客把信双手还给晴兰,非常诚恳地说:“我什么都没瞧见。”
晴兰白了他一眼,叠好了信纸,塞入信封中,一板一眼封好,提笔写下了名字。
步溪客歪在一旁的地上,一只眼眯着,歪着脑袋看着,道:“小姑娘写了一笔好字。”
晴兰扭过身来,捏着信封,道:“我的字,是父皇一笔一划教的。”
“怪不得带着点不可说的霸道风范……”步溪客道,“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啊……是这样的,我呢,公主也知道,自幼马背上长大,刀枪使得好,笔却使不好,如今看公主的字写得好,不如公主也教我写字吧……手把手,一笔一划的那种。”
晴兰略一沉思,道:“驸马若不嫌弃,读书写字倒是好事。我听人说,常驰骋沙场会损心性,修习字画恰能磨磨性子,让将军更谦和温厚……”
步溪客目的达成,偷偷一笑,慢悠悠道:“原来,殿下是觉得我不谦和温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