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声音消失了一会,没一会房间里传来了动静,一碗浓稠的药汁碰到了他唇边。
先把药喝了,沈映雪,药喝了便不会再疼。
宋悯欢脸颊微微别过去些许,不太想喝药汁,听着沈映雪在旁边哄他,他心中梗的难受,开口道:师尊,这邪咒本就无法可解,不必再浪费时间。
他这般说,沈映雪指尖顿了顿,温声道:那我们再喝这一回,药汁已经熬了,善善先喝完。
用沈映雪的血熬出来的,那碗药汁在他面前放了许久,他不喝,沈映雪就一直端着。
宋悯欢拗不过沈映雪,他把药汁喝完了,眼前逐渐的恢复了清明,发现沈映雪的脸色变得苍白。
今日不用打坐,你睡吧,师尊守着你。
宋悯欢躺在床榻上,他这么睁眼描绘着沈映雪的容颜,没一会闭上眼,手中握着那把匕首。
他熬到了后半夜,中途沈映雪探了他的识海,似乎依旧担心他,确定他没事之后,在他身边躺下来了。
黑暗之中,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温柔之中带着珍重,他等了不知多久,才等到沈映雪睡着。
匕首上雕刻着牡丹花纹,银刃对准了男人的脖颈。他动作很轻,但是根据沈映雪的修为,沈映雪不可能察觉不到他醒了。
男人没有动静,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在给他杀他的机会。
宋悯欢有一刻恍惚,心魔真的有这般的这般的纵他吗?会这般的任他抉择?
他在旁边盯着沈映雪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匕首一直没有落下去。房间里非常安静,男人睡着的时候姿势非常规矩,闭着眼脸色苍白,像是一尊冷玉雕的神像。
窗户在开着,能够看见外面的一池红莲。天边马上就要亮了,他最终还是收回了匕首,假装无事发生,躺在床榻上睁眼到了天亮。
早上时,沈映雪像是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提前起来了一个时辰,替他把剩下的阵法抄完了,还为他做了一些小点心。
善善,今日还要不要去剑阁?
他坐在桌边看着热乎乎的小点心,摇了摇头,沉思着要如何出这幻境。
公子岚既然能给他传音石头本身就是他的剑,会不会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的。
不过一直都没有出声,看他快出不来了才提醒他一句。
那可要跟我一起去酿酒?沈映雪看了眼院子外的梨树,你上回在花重锦那里喝的梨花酿,师尊可以教你,埋在梨树下,明年再取出来。
宋悯欢闻言来了些许兴趣,他应了一声,随着沈映雪一同去了院子里。
他们院中的这棵梨树落了许多梨花,沈映雪从茶几下面拿过来竹筐,递给了他一个。
善善,你去上面摘一些梨花下来。
宋悯欢接了竹筐,他轻轻一跃,跳到了梨树枝桠上,鼻尖前都是淡淡的梨花香,两边是一片雪白。
他耳边再次响起公子岚的声音,你还有一日的时间,再不动手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动手了。
捏着竹筐的指尖微动,他嗯一声,我知道了。
宋悯欢摘了一枝梨花放进篮子里,他眼角扫到树下的身影。
梨树之下,沈映雪在茶几旁似乎在搓酒酿,他们这边的酒酿是圆子一般的面团,只要和清水放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化开成为酒。
那一双冷白的手把酒酿搓成拇指大小,沈映雪垂眸神情认真,旁边放的有好几个酒坛,朱砂上面写的都是一个善字。
师尊,酒坛上为何要写我的名字?
沈映雪把搓好的酒酿放在一边,闻言温声道,意思是善善的酒,别人不许动。
他在梨树枝间看到了沈映雪脸上的浅笑,指尖动了动,手里拽着一枝梨花下来,没一会就把竹筐摘满了。
满满的一筐梨花,都是他挑过的比较好的,上面被他用清水淋了一道,看上去水灵灵的。
这些要如何酿?
沈映雪手边还有另一个竹筐,他拿了一枝梨花,把上面的梨花都轻轻地摘掉,像这般,根茎去了,把它们都取下来。
他学着沈映雪把梨花的根茎去掉,小花瓣扔进篮子里,问道:师尊,为何不直接用法术?
手摘的酿着会好喝一些,沈映雪回复道,若是用法术,就会失去了一些味道。
还有这种说法,宋悯欢有些惊讶,他很相信沈映雪的话,闻言问道,同样是把梨花摘下来,还有其中的分明不成?
一件事,认真去做,和随便的做,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沈映雪指尖把梨花轻轻扯掉,嗓音温柔,世间的回馈都是相对的,你付出的心力越多,同样得到的也就越多。
用法术可以轻易的把这些梨花全部都去茎摘了,过程非常的容易,可付出的少,得到的也会少。
宋悯欢若有所思起来,平常人怕是很难想到这一点,只有对待世间万物都非常珍重的人才会这么想。
他慢慢的摘着梨花,这般确实麻烦许多,他累的时候抬头看看沈映雪的侧脸,便会觉得又恢复了力气。
他们两人一起把梨花都摘完了,梨花放进篮子里,沈映雪拿着去池水里洗干净,然后教他如何放置进酒坛里。
在底下先铺一层梨花,铺一层之后放一颗酒酿。这般铺三层,然后放进一半的清水,最上面再撒一层梨花,若你喜欢喝烈一些的,可以多放两颗酒酿。
沈映雪捏了许多酒酿,他把梨花铺在酒坛底下,然后放了一颗酒酿,若是想喝甜一些的,可以加一些蜜饯在里面。
他学着沈映雪的动作,没一会做好了一坛。他们两人一起把酒坛封上,上面覆盖了一层朱砂纸,外面用麻绳捆住。
师尊,这酒要埋在梨树下?
沈映雪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嗯一声,轻声道,酒需放置在阴凉处,梨树下更为合适。
一共做了十几坛,他与沈映雪一同把酒埋在了梨树下,手上糊的脏兮兮的,但是他很开心。
他面上带了些笑意,手背擦了一下额头,旁边的沈映雪用指尖抹了一下他的鼻尖。
很开心?
宋悯欢睁着一双秋水眸,看着底下埋着的酒,低声道,如果一直都能这般就好了。
善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沈映雪笑起来,去洗洗脸吧。
宋悯欢起了身,他衣袍上也沾了泥泞,到了红莲池边,里面的池水倒映着他的脸。冰冷的池水拂在脸上,有风吹过来,几片梨花花瓣落下,池水轻轻的晃荡。
院子里十分的安静,他看着池水上的红莲,四周仿佛都跟着静止了。梨花飘落在半空中不再落下,池水宛如死水,红莲静静的漂浮在上面。
他若有所觉的转过来身,梨树下的沈映雪一身玄色莲纹长袍,面上依旧温柔,他的身形却一点点的变得透明。
这一角霖华殿都开始消散,原本的天光大亮转为白雾茫茫的虚无,远处的沈映雪身形越来越渺小。
人明明在他面前,却又像是隔着鸿沟万里。
师尊
宋悯欢心里紧张起来,他伸手想要去触碰沈映雪,想要去触碰那一角玄色道袍,嗓间艰难的发出来声音,试图挽留那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