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悯欢:
他无话可说,看着公子岚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搭理对方了。
鹤马飞了一天一夜,他们到了原先的公子岚旧族遗址。现在那扇门他可以随意进出了,遗址里还是原先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一些傀儡。
傀儡都是穆殷雕刻出来的,他们脸上红缨油灼灼生辉,有的在梧桐林里收拾梧桐枝,有的在清理院子,还有的在用麻绳编织东西。
宋悯欢提着剑先进来了,他们这是出了趟远门,之后他还要留在这里练习幻阵。
幻阵是他的弱点,每次他都容易被幻阵里的沈映雪迷惑。
他照常回了自己的院子,小院他待了三年,出去数月里面落了一层灰,他把灰尘抹掉,房间里打扫干净,打坐了一会便又去练剑了。
原先他砍不断石台旁边的梧桐枝,现在则是要控制好力道,不然会毁了整片的梧桐林。
剑光从剑身上折射出来,空中凝聚着灵力,他手持长剑,在半空中挽了两道剑花,周围风声骤起,剑光随着斩裂凭风。
如此,便是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每日练剑打坐,不同的是现在他想出去就可以出去,不必日日在此处待。
他在十二州里,戴上圣君的面具,便是人间神祇的化身,惩恶扬善,度化邪祟,为许多平民百姓遮蔽一时的阴霾风雨。
听闻沈映雪又闭关了,沈映雪闭关了数月,他与公子岚四处游历,一时之间,他在十二州里名声鹊起。
凡间关于他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
什么再世圣君,我上次可亲眼见过了,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郞,估计是哪家仙门里的小公子,以为戴个面具就能装成圣君了。
他在十二州里做了不少事,不知道鬼界有没有传闻。再世圣君圣君原先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般张扬,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他了,善恶哪分的那么清楚到时候看他如何做选择。
某处茶馆里,宋悯欢和公子岚坐在一起,他们桌上刚上了两碗热茶,茶香氤氲扑鼻,他端起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不错。
我师尊出关了,听说他来了旃蒙城。
宋悯欢消息收到的很快,他这么跟公子岚说,听公子岚道,你是想过去找他?
我想去看看,宋悯欢,我若是不戴红莲玉扣,他发现不了我,我想去看看他的伤势。
他留着耳朵听身边人的议论,听到沈映雪出关了,同时顾无咎闭关了,他想知道沈映雪的伤有没有好些。
他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公子岚把茶盏放下来了,你再去见他,只会越来越舍不得。
到时候,怕是会不忍心离开。
宋悯欢低声道:我只看一眼,上次回来,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我担心他有事。
就一眼。
他垂着眼,看样子是在跟公子岚商议,实际上已经做了决定。就算公子岚不同意,他也会过去看看。
行,你过去吧,公子岚,反正未必能见到人,晚上记得回来,我们接下来还有任务。
这些人不是都等着看你的戏,我们就给他们好好演一场,让他们见识一下,再世圣君并不是徒有虚名。
宋悯欢略有些无奈,觉得公子岚这性格跟三岁小孩一样,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记挂着沈映雪,他身形从原地消失了。
因为他走的快,旁边关于沈映雪的议论,他没有听见后续。
沈映雪方出关,顾无咎就闭关了,这两人如今是怎么回事?
不知晓,我听闻万骨山的幻阵出了破解之法,不知是真是假
公子岚放下来手里的茶盏,他随手扔了一个金珠在桌上,身形同样的在茶馆里消失。
出去之后,公子岚看了眼远处隐匿在人群之中的青年,他随手拽了一根柳树叶子,叼在嘴巴里跟了上去。
城主府离得并不远,宋悯欢悄无声息的踏上了城主府的屋檐,外面布的有结界,结界拦不住他。他在屋檐上看了府邸的布局,猜测沈映雪大致的位置。
他来到了沈映雪院外,外面有许多侍卫把守,沈映雪是贵客,看样子是和城主待在一起。
没一会,里面有人出来了,他看见了旃蒙城城主和一道熟悉的人影。
旃蒙城城主不知在说些什么,沈映雪表情淡漠,听完之后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把人送出去了。
看沈映雪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兴许是伤势有所好转,他在屋檐上看着沈映雪又回到了正殿。
房门合上之后他就看不见人了,宋悯欢在屋檐上守到了天黑,直到收到公子岚的传音。他看着窗上映出来的沈映雪的影子,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夜晚的街巷上,两边燃起来一盏盏的明灯,他避开了来往的人群,月色落下来一地的银辉,突然之间,一道小小的身影朝他撞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便伸手接住,指尖碰到了沾着脏污的衣襟,撞到他的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头发散乱,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张脸和一双手。他脸上也是同样脏兮兮的,一双眼又黑又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嘴唇干涩而苍白。
宋悯欢把小男孩扶起来,小男孩还拽着他的一截衣角,盯着他问道:你是圣君?
这小孩如何知晓的?宋悯欢心思转了转,俯下身摇了摇头,我是圣君,也并不是圣君人人都可以是圣君,人人也都可以不是圣君。
小男孩嗓音很轻,你是圣君那你能救我娘吗?
我娘快死了,需要有人去救她,你能不能帮帮她?
宋悯欢在这小孩身上感觉到了浓重的死气,他给公子岚传了一道音,公子岚那边杳无音信,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依旧置身在人群之中,但是又仿佛被人群隔绝了。
你娘如今在哪里?
他没有说能不能救,小男孩接下来为他引路,他跟在小男孩身后,穿过街巷,一并穿过街巷上的路人。
我娘已经死了,但是她现在还活着,小男孩走在前面,大半张脸被遮住,低声问他道,你说生与死到底有什么分别?
生者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有感情,宋悯欢,死者只剩下执念,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更没有体温和感情。
小男孩沉默着没有说话,继续在前面领路。
他们身边渐渐地没有人了,小男孩在一座偏僻破落的院子门口停下,院子上落了锁,旁边是一间茅草搭的棚子,里面草草的用破布遮住了。
还没有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恶臭,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地上有凌乱的深褐色血迹,不知是如何造成的。
小男孩恍若没有察觉,他掀开了遮光的破布,棚子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那是一个已经全身腐烂的女人,她整个人置身在阴影中、浑身青白,皮肤上长满了尸斑,眼珠只剩下眼白,黑色的瞳仁消失不见。
在她的额头上,长满了许多眼睛,那些眼睛黑白分明,里面隐隐有红血丝,旁边有黑色密密麻麻的线,看上去像是用线缝上去的。
有阴风顺着刮过来,腥臭扑鼻,察觉到了什么,棚子里的女人僵硬的扭过了头,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