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周晓晓没有刻意声张,但因为也没有遮掩,前来道贺添妆的夫人太太便络绎不绝。
周晓晓来者不拒,通通收进公孙玉的嫁妆中去。
周晓晓那十分爱面子的婆婆郭夫人找上府来,把周晓晓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走的时候却在桌上留下一盒明晃晃的南珠。
公孙玉的父亲公孙正,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
俞行知在正厅接待了他。
公孙正跨进厅来,见自己那位素来温煦知礼的晚辈,端座主位上,冷漠地看着他,甚至不曾站起身来迎一迎,
这位在朝堂之上朗朗升起的耀眼新星,岳峙渊渟的坐在那里,身上带着从沙场上磨炼出来的威严。
公孙正就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一矮。
想到太子对这位军侯的倚仗和亲近,又想起自己家中那一堆不成器的后辈。
公孙正的脊梁不禁又弯了弯。
最终还是灰溜溜的回去了,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伦不类的留给了表亲家的兄长发嫁。
送嫁的前一天夜里,周晓晓见到公孙玉的母亲。
这位夫人躲躲闪闪的来找她,从怀中摸出一张又一张地契和银票。双眼噙着泪,絮絮叨叨的拜托她,一只手捻着帕子始终遮住侧脸。
但是周晓晓还是看见了她面孔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她半边脸被那个巴掌打得高高肿起,本来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门见人的,可是为了女儿出嫁,不得不忍着羞愧,带着全部的私房钱趁着夜晚偷偷来找周晓晓,为的是给远嫁的女儿添上一份保障。
真是一个无能又可怜的女人,周晓晓心中轻轻叹了一声。
那脸上的巴掌印,想必是她的丈夫干得好事。那假道学的公孙正在侯府内不敢撒野,回去后却将一肚子怒气发泄在软弱的妻子身上。
周晓晓突然理解了公孙玉的择偶倾向。
换着是我出身于这种家庭,大概也不会喜欢那些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第二日一大早,
周晓晓亲自为公孙玉化新娘妆。
“这么漂亮的美人,真是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啊。”周晓晓捏着公孙玉的脸,一边画,一边摇头叹息。
公孙玉昂着小脸坐在她面前,听了这句话,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别哭别哭,这哭花了都。”周晓晓手忙脚乱,“你不要怕,嫁人了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如果师兄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和我说,他如今已不是我的对手,我随随便便帮你给他揍趴下。”
公孙玉噗呲一声笑了,挽着她的手臂挨过来。
“我不会让别人欺负我,我一定过得好好的。”
她湿漉漉的脸蛋带着笑,有一种重获新生的美艳。
周晓晓突然很庆幸自己当初及时伸了一把手,将这朵玉兰花护在自己羽翼之下,让她挺过了那段狂风骤雨的时光。
唢呐喧天,十里红妆。
热热闹闹的送嫁队伍开出京都。
周晓晓一直送把公孙玉送出城外十几里,方才辞别回京。
途中,路过汴水河畔。
想起之前掉入河中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周晓晓心生感慨,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滚滚的黄河支流,如同一条巨龙,蜿蜒在大地之上。
周晓晓站在岸边,望着那涛涛江水,突然心中一动,从脖子上取下那片龙鳞。
龙鳞表面泛过一层奇异的青光,水面上便毫无征兆的竖立起一条青色的裂缝,那裂缝像一只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一人宽的缝隙。
周晓晓在那泛着青色光芒的界面中,依稀看见了自己家的客厅。那里似乎是深夜,客厅的门前灯微微亮着,散发着软和的光。
那是母亲每当自己没回家时,习惯为她留的灯。
母亲在等我回家。
周晓晓的心酸了。
她不由自主的向着那界面伸出手去。
“晓晓!”
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周晓晓回头一看,俞行知在她不远处,正连滚带爬的从马上下来。
他那么慌乱,以至于差点摔了一跤。
“晓晓,”俞行知狂奔而来,“别走。晓晓你别走!”
“不要走,别离开。”他脸色发白,微微颤抖地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说,“求你,求你别走。”
周晓晓的心一会酸一会疼,她一边握住俞行知冰凉的指尖,一边回头看那盏温暖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