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可真危险!”
“温琴过去了, 她心情就平静了。温琴好像有魔力一样。”
“所以说十佳护士不是谁都能当的。”
大家摇摇头,敬佩不已。
温琴快速走进31床所在的病房。31床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心脏不好, 爱生气,如果去得晚了他会骂人。
当然, 温琴从来不怕被骂。只会骂人的那些人在她眼里都是纸老虎,除了可笑就是可笑。
她会第一个跑到31床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人的儿子是兰华城的市长,照顾好他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李爷爷,我来了。”温琴推开门,嗓音里带着柔柔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不漂亮,却也知道当自己笑起来的时候,这张不漂亮的脸庞会释放出温和的、完全无害且令人舒适的气息。
被病痛折磨的人似乎特别喜欢这种气息,所以温琴总会保持笑容。
李援军漆黑的脸色在看见温琴的一瞬间果然得到了舒缓。
“你怎么请假了?你很少请假的。”他追问道。
“我去看我好朋友的爸爸妈妈了。”温琴利利索索地给李援军量血压。
“就是高三自杀的那个好朋友吗?”
“对。”温琴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只是一瞬,她又强打起精神,笑着说道:“今天的血压有点高哦,您可别再生气了。”
早就从温琴这里听过钱诗卉的故事的李援军,神色变得更加温和慈爱。他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口气绵绵的,像是对待自家小辈,哪还有之前在呼叫器里的颐指气使。
像温琴这种心地善良又担得起责任的小姑娘,现如今是越来越少了。
“您心情不太好吗?想念家里人了?李市长多久没来看您了?”温琴故意提起老爷子的伤心事。
她知道,只要一聊起这个话题,李援军就会陷入低落的情绪。别人都羡慕他有一个好儿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孤独。
儿子离婚了,孙子又被儿媳妇带到外省,老伴也先走一步,李援军平时都是一个人,生病了也只能由护工照顾。
他想跟儿子聊聊天还得找儿子的秘书问一问行程,否则连电话都打不通。他生病住院,儿子匆忙赶来给他签了字,从麻醉中醒来时,儿子已经走了。
他有儿子,却像没儿子一样。
“别提他!”李援军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他在忙呢。您看。”温琴立刻打开电视机,找到时政频道,那上面正在播放李市长在抗洪前线指挥救灾的新闻。来医院之前温琴就知道,这个时段能在电视上看见李市长的身影。
“他的工作太伟大了,他为了千千万万个大家庭,舍弃了自己的小家。您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才是。”温琴蹲在李援军面前,笑着说道。
她脸上写满了感激和钦佩,而这样的表情立刻就激发了李援军的虚荣心和自豪感。是的,他的儿子很好。他应该多多理解才是。
“他也不知道穿一件救生衣,这样多危险!”李援军盯着电视机念叨了一句,笑容却很欣慰。
“那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救生衣脱下来,穿在了一个小朋友身上。我刚才都看见了。李市长真是我们的好市长。要没有他,我们兰华城早就乱套了。”
温琴立刻解释,惹得李援军心情大慰。
片刻后,她收拾托盘,准备离开病房。
李援军冲她喊道:“小温护士,得空了来陪我唠唠嗑。你没在,我这一上午都觉得怪没滋味的。”
“好的,您看会儿电视就下床走一走,别总躺着。”温琴细心交代了一句。
对付这种孤独的老人对她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她只要故意勾起他们的伤心事,让他们情绪低落,再说几句好听的话惹他们高兴,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敞开心扉。
这叫打一杆子给一颗甜枣。
有的人住得时间长了还会把温琴当成自家儿女看待。李援军就是一个。他根本不知道,他每天心情起起落落,乍喜乍悲,就是温琴引导的。
市长家的干孙女,这个头衔听上去是不是很不错?
想到这里,温琴勾起唇角柔和地笑了。然而这抹柔和的笑容却又掺杂了一丝异样的阴冷。
她推开门,走进22床。
“温护士,你来啦。”22床的赵君怡乖乖半坐起身,等着上药。之前别的护士想给她上药,她都不同意,死活要等温情回来。
她是出车祸住院的,除了腿部骨折,额头和左侧脸颊也烧伤了一大片。据说这两处伤口必定会留下扭曲狰狞的疤痕,后续还要做植皮手术才能康复。
从小美到大的赵君怡接受不了如此丑陋的自己,住进医院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哭一场,心态也越来越差。
她在网上搜过,即使是做完了植皮手术,她的脸也不可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肤色不均,衔接处的细疤,以及五官的移位,都是不可避免的。
看见别人完好无缺的脸,她心里就会产生自卑的情绪。有时候这种情绪爆发出来,她还会做出自残或过激的行为。
但是面对温琴,她却是平和的,因为她知道,温琴与自己一样都是残缺不全的人。
她看向温琴的左腿肚子,那上面有一块巨大的红色瘤疤,被裤腿盖住了。
温琴曾卷起裤子让她看过。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
温琴察觉到了赵君怡的视线,于是假装痛怯地缩了缩脚。这块疤是她初三那年被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同学用开水烫的。她们同为住校生,每天都要去水房打开水。
温琴原本排在前面,被那位女同学插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