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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桐在身边,其实是有不少好处的。
萧氏早年陪老侯爷纵横沙场,操劳过度,不仅有腰伤,一到阴雨天气,膝盖关节还会疼痛难忍。按萧氏原来的脾气,这个时候谁都不能打扰,她会阴沉着脸在屋里躺着,自己熬过去。
凤桐来了之后,凉玉终于可以松了绷紧的弦,坐在帐子里叫:“小凤……”然后凤桐走过来,看见她扶着老腰一脸隐忍地将他望着。
凤桐勾唇,眉眼间漾出了一丝奇异的艳色,声音却是规规矩矩的:“哦,小凤给老夫人揉揉。”
锦冬在门口听墙角,觉得很不服气:“以前老太太不让人碰,是不是都嫌我们笨手笨脚的?”剪秋哼了一声,“你要是有小凤一样的巧手,也不至于被关在门外吹冷风了。”
凤桐的手覆上来,被凉玉一把扣住,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已带了点哭腔:“快快快……好痛……”
凤桐忍着笑:“你不松开,本君怎么揉。”凉玉的声音都快变调了:“忍了一天了!凤君使个术法治治!”
“你说得容易,我又不是医仙,你待我试试。”他掌心传出热度,往她腰上轻轻揉了一把,凉玉眼睛发直,只觉得腰酸得厉害,伤痛的感觉直往人心里挠,“没……没感觉啊?”
凤桐听着她挠心的哼哼,一时心急,手上稍用了点力,“咔吧”一声,随即是“啊”的一声惊叫。凉玉扭过头看他,眉头紧皱,脸色都苍白了,“你……”
门口的丫鬟面面相觑。锦冬悄声道:“你们听见没有……”
啼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道:“嘘……怕是听错了。”
“你不知道老人家骨质疏松吗?!”凉玉捂着腰倒吸冷气,冷汗盖满了额头。
凤桐一怔。
胯骨碎了。
他的手猛折过不服软的骨头,也轻柔抚摸过美人的脊柱,就是没对付过骨质疏松的老腰。他顿了顿,才道:“……先回壳子里来。”
凉玉坐在床边看他以法术一点点修补萧氏的身体,蹙眉托着腮道:“凤君赔老太太胯骨。”
凤桐头也不抬,讥笑道:“上回谁吃水果磕掉了人家的牙?”他斜坐在床上,腰身不盈一握,是一个十分灵巧又柔软的姿势。凉玉看着小凤柔和纤瘦的侧颜,想也想不明白,“凤君的力气怎么有那么大呢?你这样不会把那些姑娘弄痛吗?”
凤桐抬眼望她,四目相对,凉玉黑白分明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好奇,他眼里浮现了些恼意,垂下眼帘不应声。
“嗯?”凉玉以为他知羞而退了,愈发厚脸皮,嬉皮笑脸逼问。
“哪些姑娘?”他微微抬眼。
“就是……啊!”凤桐身子一晃上了床,已将她逼到墙角里,双手叩在她肩膀上,额头几乎同她贴在一起,近得可以感觉到他的睫毛扑出的微风。凤桐望着她,挑衅似的笑道,“要试试吗?”
“不不……不了。”凉玉闭上眼睛,心跳砰砰,“我不问了。”
他冷哼一声放开她,身形一晃便坐回床边,继续修补萧氏的胯骨。
凉玉那边真的安静了半晌,安静得他心里总想抬头去望。
等到他真的抬眼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靠在床头睡熟了。
她歪着头枕在手臂上,纱衣半垂。他一伸手碰她,她身子立即紧绷起来——这样的不安在以往是不曾有过的。不过她挣扎着迷迷茫茫地飞快一望他,马上就安心地闭眼睡去,任由他拉扯着躺在床上,含含糊糊道:“凤君……”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凤桐摸了摸她的头发,低低应了一声:“嗯。”他声音很轻,含着一丝轻微的怜惜,“补好了,白天阳气重,该回去了。”
凉玉半梦半醒地便被移了魂去,甚至没有挣扎一下。
“放心吧……”他将凉玉的躯壳收回琥珀舟内,看着床上躺着的萧氏,眼眸渐深,“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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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萧氏很不安稳。
凤桐就坐在她床边守着,知道她又困于梦魇,立即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她怔怔地盯着他,半晌,一骨碌坐起来,急匆匆道:“我看到华蓉了。”她歪着头思忖了片刻,眼里满是疑惑,伸出两手竖在耳朵上,歪过头去。
这动作由年过花甲的萧氏做来,颇有些滑稽。
“温玉把它放在一个鼎里,那鼎很大,有半人高,乌黑发亮,上面刻了很多字,我都不认识,顶上还有两个竖起来的尖尖。”
凤桐绷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比划,颓然放弃,喃喃道:“我觉得那鼎很古怪,里面有红色的水,华蓉悬在里面,发着红光,温玉把剑放在那里,总不是煮来吃的吧?”
凤桐却敛了笑容:“那鼎高三尺,两边有铜环,两翼竖起,上面是金漆写的符咒,里面是沸腾的血水?”
她重重点头,惊疑道:“凤君见过?”
他默然片刻,轻道:“那是魔族圣器混沌。”
两人都沉默。半晌,凉玉脸色奇异地笑道:“温玉用着魔界的东西?难道她构陷我入魔是假,自己入魔是真?”
凤桐细细思量,也觉得十分古怪,道:“我年少时曾在魔宫见过一回混沌,那时它还镇在魔宫中,后来被魔君须玄送给了小儿子朗月,便再也没人见过,照理说只应在这三世子手上,不知道温玉是如何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