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矩一怔,眸中转了片刻,应下道:“是。”
司墨额上渗出薄薄一层汗水,他这个妹妹板正稳妥,但性子极其倔强,虽掌管戒律,但向来不畏强权。当时就是因为从头到尾不置一词,触怒了天帝,才得了人间百世劫。
他生怕她这次又出言顶撞,坐立不安。
只听见立于一旁的玄袍应龙率先笑道:“当日你不是倔强得很嘛,怎么,这人间百世劫的滋味,让你怕了?”
这应龙是上古神兽,功高位尊,我行我素,与戒律理法之神玉郎一家素来不合,斜眼睨着跪在地上的司矩,含了一丝轻蔑的嘲笑,“当日天崩地裂我辈都经过,不过小小人间劫数,就让你受不住了?”
司矩咬住下唇,默然片刻,道:“命数坎坷,臣实在不堪忍受。当日是司矩一时糊涂,愿意伏罪,求陛下从轻发落。”
应龙掸了掸袖上灰尘,轻蔑地发出一阵大笑。
天帝道:“你既说自己有冤,又为何此刻认罪?”
司矩抬起头,定定望向纱帐后:“臣有罪,亦有冤。”
“你且说说,冤在哪里?”
“陛下!”
殿上众人纷纷望过去,季北辰广袖长袍,搅风而来,足下团团云气荡漾开,长身玉立,身形翩翩,只是眉宇凝重,望见司矩的一瞬间,瞳孔猛缩。
“季卿,花神的伤好些了么?”天帝缓声问道。
“回陛下……殿下的伤已有起色,三日后便可上朝。”他有些急躁,冰凉的目光不住地落在司矩挺直的脊背上,她看起来十足孱弱,可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眼眸深沉,“敢问陛下,司矩刺杀花神已是事实,早已定罪,将她此时召回,这是何意?”
天帝笑了笑:“季卿忧心花神,寡人明白。只是定罪那日,司矩从头至尾不发一语,颇为古怪,她此时主动喊冤,此案怎能不重审?”
“司矩提剑闯清章殿,乃臣亲眼所见。”他缄口思量,忽然道,“更何况,司矩身在劫中,如何能给司墨上仙托梦,这其中,是否有他人干预?”
天帝仍然不疾不徐:“稍安勿躁。司矩,你有何解释?”
“回陛下,既然北辰君与臣的话有所偏差,那便更要重审。至于托梦——臣因心中含冤,怨气不平,故而灵识未全部消隐,趁转世轮回时,央了……央了阎王托梦给大哥,只盼早日回归天宫。”她低下头去,面颊通红,似是极难为情的样子。
应龙冷冷讥笑:“都说玉郎家的儿女知礼守法,如今看来,此话谬误。”
司墨素来温润,此刻也不禁暗暗攥紧了拳头:“臣妹自小养在天宫,从未受过如此重罚,还请陛下谅解。”
“无妨。你且说,冤在何处?”
“陛下!”季北辰轻轻呼了一口气,“既然陛下决议要重审,何不记档,先将司矩押入天牢,待花神痊愈,满朝文武在时,择日再审?”
司矩猛地抬头:“陛下,臣的证言极其简单,费不了一个时辰。”
“你身为玉郎之女,掌清规戒律,为何要行如此不合规矩之事?”季北辰目视司矩,眼中冰冷。
司矩仍然直挺挺地跪着,沉声道:“宝殿之上,应龙作证,天帝主审,司墨记录,证人旁听,司矩掌天规百余年,不知今日重审有何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