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曜听到这里,才明白她为何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她竟以为他要赶她走。
是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她一个小姑娘,从小父母双亡,孤零零来到霍家,即便面上表现得再乐观活泼,心里总会有几分不安。因此以前喜欢老二不敢说,娘要她冲喜也不敢拒绝,怕让长辈不高兴,失去唯一的依靠。而他却几次三番提起放她自由,放她离开的话,怎么能不让人误会?
想得越清楚,霍长曜越觉得心疼,越觉得愧疚,“没有谁要让你离开,以后大哥再也不提这件事,别生气了。”
姜芮吸了吸鼻子,“等我毕业了就会出去工作,不会一直赖着你。”
“说什么气话?”霍长曜说,“兄长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说认真的。”姜芮道,语气比刚才已经平和许多,“大哥以后会遇上喜欢的人,我们总不能这样一辈子。”
霍长曜看着她,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
他想对她说,没有别的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就是她,但这话不能说。
小七对他并无男女之情,要是说了,她若因不敢拒绝而同意,这与强逼她有何区别?
可要就此放下,能够甘心么?
放下不该有的心思,还像从前一样,只是作为单纯的兄妹关系,然后等着某一天,她又喜欢上另一个人……他恐怕也无法做到。
既然如此,只能徐徐图之。
他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姜芮的肩膀:“为何不能一辈子?小七愿意依靠大哥,大哥只会高兴。”
姜芮垂着眼睫没说话。
霍长曜又说:“今晚的事都是大哥的错,小七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大哥这一回,以后不敢再犯了。”
姜芮撇嘴:“没生气了。”
“不生气就好,我今天回来时经过百货商店,看橱窗上摆出不少新产品,明天下午放学,大哥去接你,然后到街上买东西,给你赔罪,怎么样?”
“没有想买的。”姜芮拒绝。
“这可坏了,”霍长曜皱着眉头烦恼道:“大哥的荷包最近越长越胖,正想请小七给它减减肥,不如卖我一个面子?”
听到他的形容,姜芮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但很快想到自己此时应该与人冷战,又憋住了,只咕哝道:“你怎么也学别人油嘴滑舌的?”
霍长曜微微一愣,原来这便是油嘴滑舌么,他说出口时自己也未曾多想,只是想要引她开心而已。
他从前最看不惯人言语轻浮,可此刻却觉得,若能让她消气,轻浮些又如何?
姜芮又说:“回去休息吧,我也想睡了,明天下午我们学习小组有个讨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大哥不用来找我。”
“好,那你早点休息。”霍长曜点点头。
他走后,姜芮又去洗了把脸才躺下。
她房间窗帘是纯黑色的,熄灯后,房内没有一点光线,她睁眼看着一片漆黑。
相信经过今日,霍长曜不会再有把她往外支的念头,至少短期内不会。
她能感觉到,霍长曜对她并不是纯粹的兄妹情,但他既然没有说出口,她也不会主动去挑明,就这样挂着名义上的夫妻、兄妹的名头,若能长久最好,假如有朝一次他藏不住,那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很快睡着,一墙之隔的霍长曜却辗转反侧。
头一次明白自己的心意,刚才费心哄小七,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此时醒过神来,却有些手足无措。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好像有人拿着鸡毛掸子在你心头上挠痒痒,没由来的躁动不安、又雀跃期待。
以往小七睡在隔壁,他并不会多想,此时心中却隐隐有些燥动,总想起来去看一看她。
他知道这个念头不对,大半夜的跑到一个小姑娘房里去,已不是轻浮轻佻可以说得清的,而是耍流氓。
可这样的想法压下去又冒出来,压下去又冒出来,简直不让人安生。
他忽然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两个房间相连的通道边,站在那幅书法面前立了许久,就在脚下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猛的转头,拔腿去浴室,接了盆冷水一冲,人清醒了,不该有的念头吓跑了,瞌睡虫也没了。
第二天饭桌上,姜芮便看到他眼下两片青黑。
因昨夜才有过争执,两人刚开始说话还有些僵硬,早餐快结束时,才恢复往日的融洽。
“坐大哥的车吧。”看姜芮放下筷子,霍长曜说。
姜芮漱了口,擦净嘴巴,才道:“又不顺路,大哥送完我还得绕一大圈,算了。”
霍长曜还要再说,她挥挥手站起来,提过书包往外走,“我先走啦,大哥慢慢吃,中午有时间小睡一下吧,我看你的眼圈都快黑成熊猫了。”
霍长曜下意识弓起指头摸了摸自己眼下,无奈摇头。
虽说前一晚已经说好,让霍长曜不要去找她,可当姜芮和一群同学踏出校门时,还是一眼就发现校门外那辆熟悉的汽车,后车窗降下一点,隐隐可见里头军装的颜色。
几个女学生对着姜芮挤眉弄眼道:“哟,这才晚了一点,就来接啦,霍大帅不会以为我们把你拐了吧?”
“你们才知道呢,上一次素素留下来照顾花圃,霍大帅就已经来找过了。”
“真的是一刻也离不得呀。”几人笑着打趣。
虽说如今的风气崇尚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可是看霍家这一对包办的,似乎感情也很好,自然不会有人没眼色,说些不中听的话。
而至于两人原本义兄妹的身份,于这些女学生看来就更不是问题了,要知道,现在学生与老师结婚的都不少,义兄妹至少还是同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