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怕自己的出现惊扰到女人,便把镜头藏在楼道内的窗台边,自己也躲在里头。她所站的位置刚好和跳楼点呈“l”型,拍得很清楚。
“你想呀,你跳楼了,那个男的或许半点内疚都没有,正遂他心意了。最后伤心的谁,还不是你的父母?”安慰她的是一个年轻的民警。
旁边的消防员接话道:“……还有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这么大的雪,我们陪你站了一个小时了。妹子,有些人不值得的。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就下来,今后好好过,这才最争气。”
警察们苦口婆心,轮番劝说。
只有一个辅警背对着宋冉,始终没说一句话。他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又像是伺机要去做什么。
“别跳了!”忽然,楼下有人喊,“不值得!”
“别跳了!”
更多隐约的声音传上来。
年轻民警说:“你听啦,那么多不认识的陌生人都在关心你呢。雪下这么大,这么冷的天,大家都守着,在关心你呢……”
女人终于低下头,呜呜哭了起来。
“下来吧,到晚饭时间了。你冻坏了吧,我们请你去吃火锅好不好?”
宋冉一边听着,一边不自觉又看了眼那个背对着她的辅警。
他个子很高,穿着厚厚的大衣却也能看出他身形偏瘦。他站在离女人几步开外的地方,从头至尾就没动过,定力非同一般。从他的姿势推测,他应该始终盯着楼沿上的女人。
一片安慰声中,那女人终于转过身,抬起脚翻身下来。
楼沿上全是雪,她屁股坐的那块地方,雪已融化又结了冰。女人抬脚时一个打滑,人骤然朝楼外倒下去。
楼上楼下一片惊呼!
可就在那一瞬间,背对宋冉的那个辅警突然启动,飞扑到栏杆边一把抓准了女人的羽绒服帽子。
宋冉看得心惊肉跳,瞬间拉近相机焦距。
那辅警一手扯着栏杆,一手扯着女人,半截身子悬去了楼外。他的同事们一窝蜂冲上去,迅速将两人拉回来。
宋冉抱着摄像机冲上天台。
女人泣不成声,被民警们裹上厚厚的军大衣扶着往下走。
宋冉伸着脖子张望,透过人影,去找刚才抓人的那位辅警。
他背对着她,轻轻甩着自己的手,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隔着漫天的飞雪,宋冉看看李瓒,又看看他身上的辅警制服,一脸迷茫。
李瓒正要说什么,一个民警叫他:“阿瓒。”
“我过会儿去楼下找你。”李瓒说。
宋冉点点头。
人已经救下来。李瓒拿着救援登记表去找商场的管理负责人签字。拿到签字下了楼,放回警车上时,听见一旁的消防车后有人在闲聊。
消防员:“刚那辅警新来的?”
民警:“嗯。”
“身手很厉害啊,不像是普通人。”
“特战队里出来的。看着年纪轻吧,是上尉呢。”
“哗!怎么到你们这儿来了?”
“落了点儿残疾,在因伤修养。”
“哎,那可惜了。伤残了搞文职就没什么前途了。以后只能在部队里混日子。”
“是啊,听说还是拆弹的,年纪轻轻立了这么多功。”民警拿手指比划,“没伤的话,不知道以后得升多大官儿。可惜啊……”
李瓒关上警车门,绕道离开。
雪还在下,天已经黑了。
商场前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留下一地黑漆漆的雪泥和脚印。
宋冉已将相机收好背在背上。她站在商场的屋檐下,手插在衣兜里,望着夜空中飞舞的雪花。
余光里一道熟悉的身影靠近。
她落下目光,李瓒从路边的警车旁小跑来她面前,他扑了一下睫毛上的雪,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明明不久前在机场见过,但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认真地打量他。那天在机场,她太激动,反而没认真看他的样子。
快五个月不见,他清瘦了很多,眼睛依然清澈。
她盯着他看,抿着唇微笑。
他也跟着温和一笑,问:“怎么了?”
她指了指耳根,说:“你头发长了,跟以前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