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橄榄树

第82节(1 / 2)

宋冉过去一问才知,很多原本在阿勒城读书因战乱而逃去南方的老师和学生都回来了,来给军队助威,给平民做动员活动;有的甚至准备要上课了——他们相信阿勒城一定会收复。

出了校园上了街,宋冉被街道拐角的呐喊声吸引,追去一看,是学生游行。昨天她陆陆续续在街上见到不少从各地涌来的大学生,原来都是来游行宣讲的。他们拿着喇叭,举着牌子,喊着口号,挥舞着国旗,号召当地居民支持政府军,共同守卫阿勒城。

学生们慷慨激昂的口号在古老的大街上回荡,宋冉大约听懂了“捍卫”“历史”“苦难”之类的名词,也热血澎湃起来。

她跟着游行学生走了一路,发现城市的防空洞早已贴上新标识,壕沟也都挖好;不少走在街上的平民都携带了枪支。

大战将要到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她仿佛能在空气里闻到硝烟的味道。

中午她在路边随便吃了点儿饭,发现到处都见不着散落的政府军士兵了,应是全部集合去了。当地人各个面色凝重,耐心等待着什么。

宋冉独自在外怕有意外,早早回了学校,又担心情势有变,李瓒下午或是不会来了。

回到宿舍是下午一点一刻,手机里没有信息,和他的约定应该没有取消。

她怕自己下午困乏没精神,爬上床睡了个午觉;但睡得不太好,一来担心他来不了,二来窗外不时有东国学生们急促的叫喊声。

迷迷糊糊辗转到两点二十,闹钟响起。手机里没有变故消息。宋冉爬起来拿湿毛巾擦擦脸,简单收拾下绑了个马尾,匆匆下楼;刚走出宿舍楼,就听见摩托车响,李瓒开车过来了。

阳光很灿烂,天也很蓝。

她停在原地,安心等着他。

他刹车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头盔,微微笑了下,说:“刚好。”

“刚好。”她也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着,静默半刻,一道轻笑起来。

宋冉戴上头盔,驾轻就熟地爬上他的摩托车后座,揪住他的腰间。

在校园里,李瓒速度不快,避让着来往的学生。有学生看到他的军装,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说着“好样的”之类的话。李瓒一笑回应,驶离校园了,摩托车加速,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

街上仍有三三两两游行完毕的学生们,大声喊叫着口号。宋冉将脑袋探出去,迎着风问他:“感觉是不是要打仗了?”

“快了。”李瓒说,“你要是再出门,跟东国记者一起,不要擅自行动。”

“……哦。”她小心问,“那你带我出去,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吧?”

“不会。”他淡笑一下,“昨天不是说了,我夜里集合。”

她安心了些,抬起脑袋正要说什么,前边一个学生跑过马路,李瓒刹停了车。宋冉猛地一个前倾,下巴撞到他肩膀上,头盔跟他敲打了一下。

哐当。

她的心咚地一声,幸好戴着头盔,不然要撞到他侧脸上去了。

“……”

李瓒倒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注意,只是觉得后背被那绵软的感觉摁压着,叫他不知如何自处。

学生跑过去了,他重新开动,她身子往后一倾,那柔软的触感才放松而去。

宋冉低着脑袋,把头盔捂正了,问:“你昨天说,你们最近在休息?”

李瓒说:“上一站在苏睿城,有队友受了轻伤。刚好后边有仗要打,全队修整一下。”

说来,他来东国也有三个月了。原定的六个月,竟不知不觉过了一半。

宋冉又扬声问:“你的战友们恢复得怎么样了?”加一句,“我看你最近都去了医院。”

“小伤,都恢复了。”靠近郊外,人烟减少,他不经意加速起来。

强风吹着,她缩回去,心里琢磨着什么。他回头迅速瞥她一眼,提声问:“为什么说最近?”

“什么?”她又把脑袋伸过去,耳朵偏向他。

他朝身后侧头,眼睛仍注视前方道路:“你就昨天看见我在医院,为什么说‘最近’?”

宋冉没说那天目睹了他救下裴筱楠,含糊道:“哦,我看你跟那儿的医生护士,好像都很熟。”

李瓒说:“那个无国界医生,你可以多采访她,够你写很多故事了。一个中国人跑来这儿当医生,挺难得的。”

他说“难得”的意思,是指裴筱楠这个故事之于她要写的书。

宋冉:“嗯。我也觉得她挺难得的。”

风很大,他没听清:“什么?”

“没事。”她高声说,“我会好好采访的。”

走了不到一小时,两人到了阿勒城西南城区,来到靠近郊外的一座巨大的山包下。

阿勒城外四周都是沙漠荒原,偏偏城内水源充足,几千年前就聚集成了城镇,后来发展成规模可与首都伽玛媲美的特大城市。

阿勒地势平坦,无山无岭,正因如此,历史上数次战争都没有地势优势可依赖,全靠士兵们顶着炮火冲锋而上。

唯独西南郊的这处小山包,在战争中成为作战高地,后以历史上一位将军的名字命名为马图曼岗。

李瓒在山岗下停了车,宋冉眺望一眼,山坡上没有一棵树木,只有漫山遍野青青的草,草里头埋着数不清的黑色方块,看不清是什么。而坡顶之上,竖立着一尊巨大的举着长剑的中世纪战斗女性雕像。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道往上走。

李瓒问:“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宋冉之前在阿勒城待过几月,听过马图曼岗的历史,只是一直没来过。

两人迎着太阳走到山岗之顶,这才发现上头有几队军人。枪支弹药各类军用装备都十分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