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往外开,声音越大。到了校门口,碰见一辆政府广播车高声宣讲着。街上很多行人,跟着车辆跑动,大声欢呼。
宋冉拉到一个学生,问广播里讲的什么。
学生热情地给她翻译:“201x年12月25日下午三点,政府军彻底清除阿勒城内的反军和恐怖组织余留份子。历经一年五个月零二十二天的战争,阿勒城及城郊十三区全面收复!”
宋冉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谢过学生,驱车进城区,随处可见广播车在传达胜利喜讯。大街小巷一片欢闹。早上还死气沉沉的街道这会子挤满了庆祝的人们。
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汽车鸣笛,行人欢唱,手里的衣服帽子什么东西都往天上扔,一边扔一边叫:
“我们赢了!”
这句东国话,宋冉听得懂。
她随着人群涌动的方向,将车开到历史纪念碑广场外,抱着相机下了车。
夕阳笼罩着高耸的历史纪念碑,四周的古建筑群恢弘而沧桑,广场上乌泱泱全是人,他们满身尘土却也终于松下了肩膀。
纪念碑高台上竟有一支乐队,摇铃拉琴又打鼓,唱着东国最著名的民谣。一曲完毕,人群欢呼,共同喊出一个单词。
宋冉猜测,应是“国歌”。
几秒后,乐队音乐一转,奏起了国歌前奏。主唱对着话筒放声,一瞬间,广场上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齐声歌唱。
一个小男孩坐在爸爸的脖子上,奋力振动着他的小胳膊;
一对情侣坐在花台边,捧着对方的脸,深深亲吻;
一个妇女靠在丈夫怀里,含泪轻颂,而她的丈夫早已泪流两行;
一个年迈的老人嘴唇缓缓蠕动,树皮般苍老的脸上,那明亮的眼睛闪着湿润而灿烂的光芒;
几个士兵站在角落里,淡笑着看着周围的一切;而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们纷纷向他们敬着并不标准的各式各样的军礼。
宋冉捧着相机穿梭在人群,唇边扬着笑容,直到突然,镜头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瓒穿梭在人群中,眼神四处看,找寻着什么。
他换了身干净的军装,头脸都洗净了,脖子上额头上的伤处涂了药贴了小绷带。
不时有人跟他敬礼,找他握手,他礼貌笑对,目光继续搜寻。
他来找她了。
宋冉立刻抬头望去,人影重叠,遮住了他的身影。
“阿瓒!”
欢呼的人声,高唱的歌曲,将她的声音淹没殆尽。
“阿瓒!”
她跳起来,拨开人群,朝他的方向跑去。一群高大的东国男人迎面而来,她看不见他了,急得一边跳一边挤。
视线一晃,他正朝广场外走去。
人群源源不断朝广场聚集,宋冉像逆流而上的鱼,见缝就钻,眼睛紧盯住前方那抹迷彩色。激流之中,他是另一条与她同方向的鱼。
她好不容易排开人群,就见李瓒已到达路边,跨坐上摩托,飞速启动而去。
宋冉飞奔上车,瞬间开动。
街上挤满了欢乐庆贺的人们,打鼓摇铃,吹响塑料喇叭。他们摇着国旗,唱着国歌,彩色的纸片满天飞撒。
宋冉的汽车喇叭不起作用,在逆行的人流里步履维艰。东国的少年少女们扑到她车前盖上,朝她欢笑摇旗:“下车跟我们一起玩啊!”
她笑得眉毛揪成一团,见缝插针地移动汽车。
前方,李瓒的摩托越来越远。
她挤着空隙好不容易走过一条街,人群密度终于下降。她提高速度,摁着喇叭飞驰。没关系。街上所有车辆都在鸣笛庆贺,喇叭声喧天。司机们以为她也在庆祝,快乐地冲她呐喊:“加油!”
她哭笑不得,额汗直冒。
李瓒的摩托越来越远,拐个弯儿不见了踪影。
宋冉一愣,猛然发现那是综合大学的方向。她油门踩到最大,车身在飘都不管了,一路飞驰进大学校园。
汽车刹停在宿舍楼门前,李瓒的摩托停在空地上。
宋冉心跳快冲破胸口,她摔上车门飞奔进楼,两三步冲上楼梯,跑上走廊——
光线昏暗,李瓒微低着头,插兜靠在她门口,听见脚步声抬眸朝她看过来。
他原是静静的,一见她便笑了,正要说什么,宋冉伸着手朝他跑过去!他一愣,条件反射地张开手臂接她。她扑进他怀中,两人紧紧相拥。
她搂着他的脖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在轻颤,在发抖,却并非害怕;是满心雀跃,是失而复得,是难耐激越。她面颊埋在他脖颈间,深吸着他身上再熟悉不过的男性的气息,她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战栗着,心间酥酥麻麻。此刻,只有宛如桎梏般死死缠绕的拥抱才能企及内心最深最深处的亲密和依恋。
她爱他,她多爱他啊。
他亦用力箍搂着她的腰身,紧绷的手臂像是能把她折断。近乎疼痛的相拥是至爱的见证。怀中的女孩柔软而温暖。她的乌发,她的脸颊,他深深低头贴住她脖间,感受着她砰砰的心跳声,温热,鲜活;他似乎也终于听见了自己搏动的心跳,狂乱而无章。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他的思念是压抑了数月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摸索着推开门,他抱搂着她进屋,撞阖上门,将她抵在墙壁上。
他抵着她的腰,宋冉只觉一丛火苗从小腹处点燃,嘭地涨大,浑身都烧起了火。
李瓒低下头,那样自然便找到了她的唇,唇瓣摩挲交缠,他哑声:“我在城里找了你很久。”